第二十八章 天火
缓”的温和的字眼,以免激万历皇帝,反而把局面弄僵。
大家小心谨慎的进行着,直忙到四更天才把这份附带了财政上详细数据的奏疏整个的处理好,大家也就索性不回府、不就寝了,就在内阁的直宿房中坐等天亮;好在留下来的人很不少,又各自都带了家中仆役来侍候的,漫漫长夜里倒也不冷清,只是,每一个人在工作完成后,心里很自然的升起了一缕“空”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分外难受,几个人便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上几句来驱赶这种感觉。
只是,这些个朝中要员们岁都已经不小了,熬上半夜,精神早已不济了,赵志皋甚且已经坐着打起盹儿来了;最能说话的还是资历最浅的沈一贯,他不时的低着头想事情,头抬起来时便问身边的陈于陛:“陈大人,依您看,万岁爷看了这封奏疏后,会有什么样的旨意呢?”
这话陈于陛当然不好作答,只能报之以沉默,沈一贯兜头吃了这么个“无声礼”,心下猛省,登时自悔孟浪,立刻就闭上嘴低下头去;于是四周的气氛重又陷入了死寂中,静得更是难受,一会儿之后又有人挨不住了,冒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来纾解一下这几欲令人窒息的沉闷:“但愿万岁爷体恤黎民百姓——”
这话便好接腔了,于是,几个人轮流说了几句话,用着些尊崇的词语期许万历皇帝了一番;这样,总算把时间给打发过去了,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大家才一同站起身来准备送出这封奏疏——万历皇帝早已不上早朝了,大臣们所要呈递给他的奏疏其实都是送到太监手里的——直等到这件事完成后,大家才逐一的退出朝房,各自回府去。
陈于陛因为平素与杨俊民私交甚好,在离去的时候两人并肩而行,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等到各自要上轿的时候也只是各自向对方做了个揖就算道别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健康状况一向不太好的陈于陛心中的思潮却起伏得特别厉害,即使已一夜未眠,回到家后,他依旧无法入睡,而且没有食欲,仆佣送过来的参茶,他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然后便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默坐着。
心头里既觉得有几分茫然,又感到闷、涨、沉,甚至还隐隐的有点儿痛;面对着四周所陈列的满架书籍,他不觉发出了一声轻叹,默默的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声:“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幼时读书、立志的情况宛在眼前,父亲被遴选入阁任大学士,自己也一心想要与他看齐,期望着将来做一个佐国的良相,便每每夜半不寐,勤奋苦读——可是,如今呢?自己固然已经和父亲一样的入阁任大学士,有了宰辅的名与实,却怎料得到,所遇的竟是这样的一个皇帝呢?
勤谏他暂缓整修宫殿的奏疏固然上了,能不能被万历皇帝接受呢?谁也不知道,而根据以往上“劝谏”疏的前例看来,万历皇帝根本不是个会察纳雅言的人……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呢?昨天自己率先提出上劝谏疏的建议,根本就只是份出自“知其不可而为”的心意而已!
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深处爬了上来,慢慢的,悲哀的感觉布满了一身,身体却开始发热,不久就变得火烫,挨到了下午,他终于病倒了。
在病中,他长达十天足不出户,但是他对朝廷里所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了如指掌——父子两代入阁,已累积了深厚的人脉,况且他一向官声好,敬仰他的人多,卧病期间来看望他的人一日好几起,也会把朝里的事情都讲给他听。
他最悬念的当然还是万历皇帝要整修宫的事,偏又是这件事最令他失望——劝谏疏上去后,时间一天天的流走了,万历皇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家都心知肚明:“万岁爷不知什么时候才想得到要看一看奏疏呢!”
半个月后他病愈销假,重回朝房,万历皇帝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然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