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率。确切的話我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我很明白,我們在哈佛俱樂部一起吃午飯的時候,他那一篇說教的主題就是說我做事太急。為了給他那一套話作舖墊,他先提醒我吃飯不要急急匆匆,囫圇吞下。我也很有禮貌地提出我是個大人了,我的一舉一動無需他再指正,甚至也無需他再評頭品足。他表示,連世界性的領袖有時還需要听听建設性的批評呢。我領會他這句話有一層不太隱晦的言外之意,表示他在第一屆羅斯福政府時代也在華盛頓于過一陣子。但是我不打算讓他談起羅斯福的舊事,也不打算讓他談起他在美國銀行改革中擔任了怎樣一個角色。所以我就不吭聲。
我前面說了,我們當時是在波士頓的哈佛俱樂部里吃午飯。(同意我父親看法的話,應該承認我當時是吃得太快了點。)在那种場合,周圍都是他那方面的人。他的同學、客戶、崇拜者,等等。我想,如果世上真有所謂圈套的話,這就是一個圈套了。你如果認真細听,說不定還會听見有些人在喊喊喳喳說“奧利弗·巴雷特在那邊”,或者“那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運動員巴雷特”一類的話。
我們之間話不投机的談話,又進行了一輪。不過這次談話卻根本是扯東拉西,不著一點邊際,這是顯而易見的。
“爸爸,你對詹尼弗怎么就只字不提呢?”
“有什么可說的呢?你早已端給了我們一個既成事實,不是嗎?”
“可你的意見又怎么樣呢,爸爸?”
“我覺得詹尼弗是挺不錯的。而且像她這樣出身的姑娘,能夠一直讀到拉德克利夫學院……”
他是用這些假裝同情的屁話來回避正題。
“不要回避問題嘛,爸爸!”
“問題根本不在這位小姐,”他說,“問題在你。”
“哦?”我說。
“在你這种叛逆的行徑,”他又接著說。“你造反啦,孩子。”
“爸爸,我真不明白,娶個聰明美麗的拉德克利夫學院女學生,怎么也夠得上叫造反。要知道,她又不是個邪門歪道的喀皮士——”
“她也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啊,到了。到了那個要命的節骨眼儿上了。
“爸爸,你感到她最不稱你心的到底是什么——是因為她信天主教呢,還是因為她窮?”
他略微向我湊近點儿,以近乎耳語一樣的聲音答道:
“你最喜歡她的到底又是什么?”
我可要站起來走了。我老實不客气告訴了他。
“給我留在這儿,談話要像個男子漢的樣,”他說。
“像個男子漢的樣”,是對什么而言呢?一個毛孩子?一個小姑娘?一只耗子?反正,我是留下來了。
王八蛋見我還坐在座位上,頗為滿意。我是說,我看得出來,他一定認為他已經戰胜過我多次,這一回又把我給打敗了。
“我只要求你再等上一陣子,”奧利弗·巴雷特第三說。
“請說明白什么叫‘一陣子’。”
“在法學院念完研究生的課程。是真心相愛,就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本來就是一片真心,何必還要受什么專橫的考驗呢?”
我想我的含義是很清楚的。我要挺起腰杆來同他對抗。對抗他的專橫。對抗他那种要控制、要支配我生活的壓力。
“奧利弗!”他又部署了新的攻勢。“你還是個小——”
“小什么?”我快要按捺不住了,他媽的!
“你還不滿二十一歲。按法律還不是個成年人。”
“別借法律來挑毛揀刺了,去你的吧!”
鄰桌有些顧客恐怕也听見了這句話。仿佛是對我大聲嚷嚷的回敬,奧利弗第三故意以刺人的耳語沖著我說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