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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這該如何解釋呢?

    逛第五街看櫥窗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我盡望著那些討人喜歡卻又貴得嚇人的玩意儿,要是我不必裝模作樣保持……“常態”的話,我早就給詹尼弗買回家了。

    是的,我怕回家。因為,自我得悉真情至今已有几個星期,現在她終于漸漸開始消瘦了。我是說,盡管只是稍微瘦了一點儿,她自己也許沒有覺察到,但是知道底細的我覺察到了。

    我常常去看看航空公司的櫥窗,看看班机廣告:去巴西的、去加勒比海的、去夏威夷的(“把一切煩惱撇在一旁,飛往陽光燦爛的世界!”)等等,等等。偏偏那天下午環球航空公司推出的卻是淡季中的歐洲:倫敦的“購物游”,巴黎的“戀人游”……

    “我的獎學金還要不要?我自出娘胎以來還沒去過的巴黎還去不去?”

    “咱們的婚事還辦不辦?”

    “誰說過要辦婚事啦?”

    “我。是我這會儿在說。”

    “你要跟我結婚?”

    “對。”

    “理由呢?”

    我是人家求之不得的一個賒帳對象,所以早就有了一張“就餐俱樂部”的信用卡。唰!在登記單的虛線上把名字一簽,我就神气十足地拿到了兩張去戀人天堂的飛机票(還是頭等的)。

    我回到家里,詹尼的臉色不好,有些白里泛灰,但我希望我那個絕妙的主意能使她的雙頰添上些許血色。

    “巴雷特太太,我叫你猜一件事,”我說。

    “准是你給炒了魷魚,”我的樂天派妻子猜道。

    “不是變魚,是化成鳥上天,”我說著抽出兩張票。

    “上了天一直飛,”我說。“明天晚上飛巴黎。”

    “扯淡,奧利弗,”她說。但態度平和,一點沒有往常那种虛張聲勢的神气。照她現在的口气,好像還有點儿親昵的味道:“扯淡,奧利弗。”

    “喂,能不能請你把‘扯淡’的含義說得明确些?”

    “噯,奧利,”她柔聲說,“咱們可不能這樣胡來了。”

    “胡來什么呀?”我問。

    “我不想去巴黎。我要的不是巴黎。我只要你——”

    “這你早就得到了,好乖乖!”我打斷她的話頭,我的口气听得出是在強顏歡笑。

    “我還需要時間,”她繼續說,“這是你不可能給我的。”

    我這才往她的眼睛里仔細看去。那雙眼睛流露出不可名狀的憂郁。不過這种憂郁只有我才理解。她的目光仿佛在說她心里難受。是為我難受。

    我們默默地站著,互相扶住。千万千万,要哭就讓我們倆一道哭吧。不過最好還是誰也不哭。

    接著詹尼就都告訴了我,她說她一直覺得“渾身不帶勁儿”,所以又去找了謝潑德醫生,但不是去看病,而是要他攤牌:告訴我,我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真要命。于是他說了。

    由于自己沒有盡到向她吐露真情的義務,我產生了一种奇怪的內疚之感。這點她理會到了,就故意說几句無聊話。

    “奧爾,他是個耶魯貨。”

    “你說誰,詹?”

    “阿克曼。那個血液病專家。一個徹頭徹尾的耶魯貨。本科和醫學院都在那里畢的業。”

    “哦,”我明知她是想在這段苦難的歷程中注入若干輕松的成分。

    “至少他能讀能寫吧?”我問。

    “那還要看,”奧利弗·巴雷特太太、拉德克利夫的六四屆畢業生堆著笑臉說,“不過我看得出他能談。而我去的目的就是想談談。”

    “這么說那個耶魯貨醫生還很不錯咯,”我說。

    “不錯,”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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