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生活(1) 塞诺维亚·坎普鲁维
干巴巴的消沉厌世者,一个常常残忍和吝啬的人。他有许多敌人(贝尔加明,阿尔维蒂,纪廉,聂鲁达,萨利纳斯),因为他几乎说所有人的坏话。他好像只对动物和小孩表露柔情;而我怀疑,那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看到自己的童年反映在这些生灵身上。这就是说,他很难欣赏不是他自身的其他东西。路易斯·塞尔努达写道,在胡安·拉蒙身上体现了他所见过的最明显的双重人格,他是杰凯尔博士和海德先生的化身;他像海德先生一样,是quot;一个卑微小人quot;。
胡安·拉蒙的工作是抵抗他的疾病、死亡恒常的痛苦和非存在的阴险虚无:他一次次改变和重新梳理一种文学创作,痴迷于渴望获得某种不可能的东西,把他从昙花一现中拯救出来的quot;完整和完美的作品quot;。胡安·拉蒙在以他的行动与纷乱的生存做斗争:一种传统男性的答复。塞诺维亚则相反,她以毁灭自我来抗争,把自己的人格融化在她丈夫的人格里:一种传统女性的回应。
在许多相似的情形里,令塞诺维亚的取消自我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位女性在自残之前所具有的潜力。她聪明,慷慨,活跃,高雅,快乐。此外她还写作,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显示了明确的创作志向。少年时在一家美国儿童杂志上用英文发表短篇小说。我读过《玛尔格拉特》,她十五岁时用西班牙语写的一个短篇小说。那是一篇了不起的文本,对她那个年纪来说好得令人惊讶。由格拉谢拉·帕劳发表的日记没有那种力量,也没有那种风格意向——显然那时的塞诺维亚已经打退堂鼓了。除了若干零星的句子非常优美,让人隐约看到她的文学才华(如当她解释胡安·拉蒙如何抛弃他诗歌的草稿时说:quot;他开心地把纸撕成小碎片,仿佛是一个工人在拆脚手架quot;),日记枯燥地、几乎公证式地记录了他们在古巴的两年(1937-1939)生活。此前,1936年8月内战爆发后不久,quot;为了不让胡安·拉蒙变疯quot;,塞诺维亚把他从西班牙救了出 来。
这是一本伤感之书。塞诺维亚从她结婚纪念日那天写起:他们结婚二十一年,她快满五十岁,他五十六岁。总之,他们的关系准则已完好地建立,那是一种完全和彻底的服从准则。每当丈夫要求她做什么事,塞诺维亚就取消自己所有的计划和承诺。给他誊清诗歌,或只是陪着他。与一个如此充满死亡感的人,一个几乎不能享受任何东西的男人共同生活,想必是极其艰难的事,塞诺维亚还得时刻关注他多种神经质的怪癖。因为没钱,他们住在一间简陋的旅馆房子里,那间房子逐渐疯狂而令人窒息地塞满了胡安·拉蒙的报纸,quot;结果服务员只能每三天进屋一次,我觉得自己仿佛住在一个猪圈里。因不得不随时看到那堆报纸,我感到很恶心。quot;此外,胡安·拉蒙写作时quot;不能忍受任何声音或走动,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quot;,塞诺维亚因此便整天躲在卫生间里,当他午睡时也是如此,quot;胡安·拉蒙午睡时,我关在卫生间里感到紧张,因为天气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