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张床(2)
但迭戈大概也是一个富有想像力的人,愿意的时候也很风趣,他独一无二,感情丰富。弗里达像是描写一个神、一个原始生灵似的描写他:“他巨大的肚子,光滑和柔软得像一个球体,栖息在他强壮、如柱子般漂亮的腿上……他是一个大洪水之前的生灵,一个亲密的怪物。”对她来说迭戈是一个神话,是童年时那个又好又坏的妖怪,是生活的原则本身。
虽然迭戈确实在心理上折磨她,在特别需要他的时刻抛弃她,但在其他时候,他对弗里达是个非常大的帮助,并且从未完全抛弃她,这也是事实。迭戈是卡洛艺术最热烈的捍卫者(“她是比我好的画家”)和最支持她工作的人。说实话,里维拉与弗里达的关系交替充满了甜蜜和残酷。
一开始卡洛对迭戈而言是一个女儿,但在第二次婚姻期间(她给新婚礼施加的条件是他俩之间不再有性关系)角色颠倒了,衰老的弗里达变成了他的母亲。比如,她常常用海绵给里维拉洗澡,白白的、大腹便便的巨人在浴缸里踩水,玩弗里达给他买的漂浮小玩具;最后,在卡洛临终病危期间,当已患有前列腺癌(这是对大男子的一种圣经式惩罚)的迭戈出走几天后回到家时,她在床上叫他:“我心爱的孩子,你来这里,你想吃一个小水果吗?”六十岁的他用小孩的声音和表情回答“是”。
弗里达很美。或者说不止是美——她很可怕。她长着一双凶狠而美妙的眼睛,一张完美的嘴,粗硬的眉心,一撇看得见的胡子。有一次她剃掉胡子,迭戈便发火了:从某种形式上说,他俩在次要性别特征上是混淆的,因为他有一对令弗里达喜欢的女人大乳房。弗里达为自己的强势外表增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演:她一直穿特万纳印第安女人的服装,长裙漂亮极了,衬裙和花边沙沙作响。她用绸缎带子、鲜花和天鹅绒来编头发;用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前的或殖民时期的沉甸甸珠宝来装饰自己。穿衣对她来说是又一种艺术表达;在对镜修饰和画一幅她的自画像之间想必没有很大差别。她在这两种活动中建构自我,这是她与衰老的竞赛中绝对需要的东西。因为她的肉体被撞成碎片;在最后可怕的几年间弗里达在她的日记里写道:“我是瓦解。”
①乔治娅·奥基夫(1887-1986):美国女画家,以描绘大自然的半抽象绘画著名——译注。
②野口勇(1904-1988):美国雕刻家和设计家,在二十世纪的美国雕刻中最强烈地鼓吹有机抽象形式表现力的雕刻家。早年在日本度过——译注。
③西盖罗斯(1896-1974):墨西哥壁画家,共产党领导人之一。墨西哥现代壁画的开拓者,被誉为墨西哥壁画三杰之一——译注。
弗里达也很看重性并有过众多情人,特别是迭戈和她妹妹欺骗了她之后。弗里达是双性恋(谣传在她的女性恋情中有画家乔治娅·奥基夫①),但她最大的激情是与男人度过的:雕刻家野口勇②,摄影师尼古拉斯·默里——她为此人真的失去了理智,还有一位名字不详的西班牙共和派画家,他是继迭戈之后她最重要的经历:他们共同生活了七年(海登·埃雷拉讲述了此事:她的卡洛传记是所有传记中最好的)。此外当老托洛茨基抵达墨西哥不久,她也曾与他有过一段短暂关系。之后弗里达回到斯大林主义的怀抱,她的老朋友也将遭她咒骂。当西班牙人拉蒙·梅尔卡德用一把凿冰的凿子将托洛茨基杀害,弗里达作为嫌疑犯被逮捕(迭戈当时在美国)。有些人认为里维拉夫妇参与了暗杀,但这个指控看来缺乏根据。三个月前他俩的朋友、艺术家西盖罗斯③倒确实参与了对托洛茨基夫妇卧室的机枪扫射:莱昂和他妻子钻到床下才奇迹般逃生。黑暗的岁月,阴险的态度。
弗里达创作的画很小(而她丈夫制作巨幅壁画),并且一直对自己的作品表现得极端谦卑。许多年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