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岂意丞相怒 逃死正屏营
露出脸孔,叫道,八狗君,我是小武。有人假传丞相命令要杀我,我有冤无处诉说,只好暂时逃亡,等有机会再去长安伏阙理讼。看在我们旧识十多年的份上,你先让开,放我一条生路罢。
亭长先是一惊,露出古怪的神色,然后迅即喜不可抑,哦,原来是高升不久的县丞大人。不过,丞相以万石之尊,怎么可能冤枉你一个县丞。你先下车,马上自己去理讼罢。你不是常常自称断无冤狱的么?我想为自己辩护也一定行。
小武压住心头缓缓升起的怒火,温言相求,丞相可能听信谗言,今晨他们不经审问就斩了王县令,我现在回去是必死无疑,你先放过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厚报。
那亭长刚才还笑嘻嘻的,突然变了脸色,谁希罕你的厚报,我不能因私废公。你连同产弟弟都可以亲手送上刑场,还有什么坏事干不出来?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识相点,赶快下车,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他吆喝道,求盗,准备动手。
小武大怒,暗道,人心真是不可究诘。有的人天生良善,胸无城府,和他们倾盖便可成故交。比如婴齐,才认识不过数月,竟可以死生相托。有的人自小在一起玩耍,却直到白头尚如新识,不但永不可能成为心腹死友,而且心里一直对你横加嫉妒,关键时候就落井下石,栽赃陷害,无所不为。眼前的八狗就是这样,当初自己和他同居闾里,又同一年选拔为吏,当了相邻两个亭的亭长,平常见了自己也客客气气的。自从自己调任县丞后,更是变客气为恭敬,没想到他这时竟然讽刺辱骂,恨不能自己马上人头落地,他好立功升爵。哼,有的人生下来就是恶棍,这是毫无疑问的了。他全身的热血填充了头脑,抑制不住心头的激愤,长跪着一抬腿,准备站起身来。
你想干什么?刘丽都抬起袖子,挡在他前面。
小武怒道,我下车和他拼了。
刘丽都不满地一撅嘴,什么?和这样的狗奴才拼命?她呼的一声从车厢后部窜到前部,推开御者,拔下头上的簪子,在骖马的屁股上猛刺一下,那马负痛,哀鸣一声,发足狂奔。拦路的八狗猝不及防,被马蹄当胸踏下,仰面栽倒,接着大车一阵剧烈颠簸,就从他身上辗了过去,向着广陵方向疾驰。
小武掀开车厢后部的帷幔,漫天的灰尘模糊了后面那个躺着的人影,他叹了口气,放下帷幔。
为什么要救我?你也知道,我曾经断过一个案件,那案件差点让你们除国的。小武坐回原地,沮丧地说。
刘丽都仰着头,哼,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大丈夫各为其主,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你是豫章郡的一个县吏,为皇上尽职那是你的本分。不过,既然他们不用你,我就高兴收留,等你成了广陵国的人,你一定也会同样为广陵国尽职效力的。
呵呵,小武苦笑道,我一个逃亡的死刑徒,即便去了广陵,也只能躲藏宫中。否则被公孙贺发现,下文书来切责,你们又怎敢不把我的首级乖乖献上。既然只能躲藏苟活,和隐官刑徒无异,又能为大王效什么力呢。
刘丽都低下头,斜视了小武一眼,岔开了话题,嗯,好像你很得女人欢心啊。刚才那个一心要救你的女子,我不认识,但你们都叫她邑君,想来地位不低。她对你很是暧昧,是不是想嫁你啊。
小武脸上有点发烧,嗫嚅道,那是豫章都尉高辟兵的妻子,高辟兵被皇上封为列侯,妻以夫贵,她自然可以称邑君了。你说什么?她对我有意思,这可是绝无可能的事。我们的地位天遥地远,怎么可能般配。
刘丽都轻笑道,哼,什么地位不地位的,汉家可不讲究这套。当年平阳公主嫁了她自己的奴仆卫青,不是反而传为佳话韵事么。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放在小武左手的手背上,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酷吏,谈到女人竟然这般害羞。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