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琴剑两断肠
续好了弦的琴。到底只有七弦才能弹奏出如诉如愤的曲子来。琴声叙述着血性的孙武的抱负,也倾吐着内心复杂的情绪。那激昂如万军之吼,惊心动魄如短刃相搏的音乐,十分地焦躁不安,终于,叭地一声,商弦断了。
唉。他想他到底应该抚慰一番漪罗的。
他轻轻地去推漪罗的门。门虚掩着,他打开了房门叫声:“漪罗。”
没有声音。漪罗不见了!他大吃一惊。完全是因为杀姊之仇?
他心里很难过。他没有声张,赶忙出去牵上一匹马,去追。到哪里去追呢?
他奔向了胥门。
正在打盹的守城门的兵士说,是有一个小女子出城去了,走得很急,说是死了姐姐。
姐姐!皿妃?皿妃的坟墓?
想到这儿,孙武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还是去了。
距离吴王台不远,内城之外,外城之内,一片荒草纷披的地方,草草地掩埋了两位妃子,孙武知道那个地界儿。
已经是后半夜了,冷飕飕的荒郊没有人迹,宿鸟还都没有出巢。月不白,地上的霜很白。孙武在一片野坟前面勒住马缰。马不安地咴咴嘶鸣。就是这片乱葬岗了。地上是枯黄纷乱的草,东一棵,西一棵,是干巴弱小的杨柳。两座新坟,连墓碑都没有来得及立起来。这下面躺着的,就是头颅和身体两分开的曾经美艳绝伦的两位王妃,孙武的斧下之鬼了。
孙武没有走向近前。
他茫然地四望,寻找漪罗。
一阵马蹄声。
孙武想回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夫差!冤家路窄。
那白衣王子骑着白马,狂奔而来。在距离孙武不远处下了马,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扶着剑柄,定定地看着孙武,冷笑了一声:“孙先生?”
“啊——长卿在此有礼了。”
“孙先生怎么会到这儿来?”
“随便走走。”
“孙先生难道也动了侧隐之心了吗?”
也许随声附和一句会好些?
可是没有。
“孙武已经说过了,信马由缰而已。”
“好一个信马由缰!”
“孙武拜辞了。”
“请便。”
孙武忙牵上马躲开了。
没有寻见漪罗,反而撞见了夫差。此时此地的不期而遇,无论是孙武,还是夫差,都等于重新把心上的尚未平复的伤口揭开来看上一看,谁的心里都不舒服;孙武原本就知道夫差与眉妃有事,即便孙武不知道,夫差此刻情之所至,也顾不得回避的。孙武牵着马走出一箭之地,回头一望——但见白衣王子跪倒在眉妃的坟前,大礼叩拜。寂静冷清的霜晨,依稀听见夫差声泪俱下,在同他心爱的眉妃说话,竟然称呼王妃为“姐姐!”
“姐姐……红颜如此薄命!夫差虽为王子,却不能保住你一条性命,终生愧对姐姐!来生吧,姐姐!来生……”
强悍凶顽的王子夫差,竟然这样地泪溅野坟,这样地缠绵悱恻接一声地叫“姐姐”,一声接一声地祈求“来世”。这十六岁的至尊至贵的童男子,在他平生第一次倾心的女人坟墓前面跪倒了,半晌起不来,恐怕是孤魂野鬼也要动情的吧?
孙武赶紧躲得远远的,他只能躲开。
终于,夫差拭干了泪,策马而去。
到底没有孤魂野鬼。
不!霜天晓月之下,朦朦胧胧地,孙武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全身槁素的女子,脸色苍白,裙裾不整。
孙武一惊非小,张口结舌。
皿妃!孙武脱口惊叫了一声:“王妃?!”
那女子闻声转过了脸。噢,是——漪罗!
漪罗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