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六师起江东
…我,带我……回家!爹爹!”将军鉴又爱,又怜,又气,又急,还有“恨”,怒斥:“滚开!你到这里来找死啊!”说着,举起了他那有力的巴掌,却又不忍心落下去,只好掰开孩子的手,打他的手掌心。
那只小瓢虫,红红的,从指缝间落下去了。
孙武来了,接过了泣不成声的孩子,搂在怀里。鉴还要理论:“孙将军,别管他!”
“走开!”孙武喝道。
将军鉴只有退后。
孙武把地上那只小小的红瓢虫捡起来,放在驰儿手心里,让孩子捏上了小拳头,又给孩子擦了擦泪。
他抱着孩子从成百成千的士卒面前走过。
他看见熙熙攘攘的前来送行的士卒的亲人之中,帛女来了。
他隔着人群,把孩子递给了帛女。
他回过头,跳上了战车。
他的战车疾驰出城,在城外又是夹道的姑苏乡亲来相送。在人群之中,他忽然看见了向他招着手的,正在叫着什么的美丽的——漪罗。
他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
他不敢再去看一眼漪罗。
他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阵惆怅,连他自己也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直到战车跑出好远的路,威武,豪迈,悲壮才推开了不合时宜的柔情和惆怅。他这时候,渴望一场激战,渴望速战,渴望顷刻间横扫楚军,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容易的,伐楚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空前的战争……
吴军西行北折,后来又溯淮水而上。正如事先预料的那样,楚军很聪明地撤了蔡国之围,回到汉水对面去了。于是唐、蔡之军在淮水与吴军会合,阵容迅速壮大起来。不仅孙武情绪激越,因为三万军卒扩大成六万,三军将士都振奋,都表现得喜形于色。蔡昭侯和唐成公,同仇敌忾,一再发誓表明心迹,唐、蔡之军誓师,歃血为盟,吼叫声惊心动魄。一时间军士们行走时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兵戈闪烁寒光,谁不是求战心切?谁不是渴念厮杀?谁不是希冀早日破楚,早日凯旋?
陆军变成水师,水师又转化成陆军,三国军队汇合之后,为了寻求与楚军决战,在淮河转弯处,孙武将军和大王阖闾、伍子胥一起走下王船,指挥千军万众弃舟上岸,向南进发。他们迅速乘上了兵车,各军的日月军旗,也顷刻间在淮水之滨飞扬招展,士卒们分归于“旌”“行”“两”“伍”,浩浩荡荡的人马刚刚还是水军,哗然一变,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变成了陆军。随着艰苦的行军跋涉,随着战场的迫近,将士们一步步走向实际,心情也在起着微妙的变化,会师的激昂毕竟是暂时的。誓师的激动人心,也不可能代替战争迫近的忧虑。
战车上的大王阖闾一言不发。
雄心勃勃,可是也忧心忡忡。
空国远征,孤注一掷,对于阖闾来说,胜则奠定会盟诸侯的大业,败则元气大伤,当初拜孙武为将,急切要兴兵伐楚的激情,已为务实的忧虑所取代。
六万兵力与二十万强楚决战哪!
楚军有囊瓦之勇,有沈尹戍之谋,他们会如孙武所预期的那样,在两军隔河相望之后,楚军将听命调遣,渡过汉水,以孙武安排好的战场来决一死战么?
孙武的脸上看不出未来的胜负。
平和。泰然。尽量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必须掩饰。
因为,他如果在眉睫之间稍稍流露出一点儿骄矜,喜悦,彷徨,疑虑,忧愁,都会影响阖闾的抉择。现在的问题是由他来指挥大王,而不是由大王来指挥他。他在他的《孙子兵法》中已经说得很清楚:“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他首先面对的不是强敌,而是君王。
将军们呢?
伍子胥是不用说的,他的《伍子胥水战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