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吴师入郢都
破楚入郢的大功已经告成,十年之久的戒奢求俭,什么不食腴美的佳肴,不穿华贵的衣裳,睡觉不铺两重席子;还有什么车也不要雕饰,马也不戴缨络,青铜器物连花纹也不要,这一切一切折磨自己约束自己的清规戒律,折磨到头了,约束到头了,止住罢!他的吴国西破强楚,会盟诸侯,称雄天下的日子到了。
孙武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
吴王去寻欢作乐去了。顷刻间孙武便听到了钟磬琴瑟的声音,歌唱的声音,还有饮酒和咳嗽的声音,大约是吴王在逼迫悬挂的美人饮酒。
孙武只好退下。他惊讶而又忧心忡忡地看到了吴王阖闾的变化。吴王阖闾自从入郢以来,纵情声色,饮宴歌舞,身着华服,骄矜自大。再也不肯像以往那样儿心平气和地和孙武谈兵法,论国策了。与其说入郢的胜利冲昏了吴王的头脑,不如说是阖闾那压抑了十年的骄横淫奢的本性,终于得到了释放。吴王的变化,如瘟病一样迅速在吴军上下蔓延。吴军将士大有天下第一师旅的模样儿,飞扬跋扈,抢掠百姓,也时常欺辱蔡唐之军。唐蔡之军已经知趣撤退。吴军上下个个居功自傲,自然也有觉得大王赏罚不公的。
郁郁不乐的是夫概。
夫概在整个儿破楚作战中,建立了决定性的功勋。在调遣囊瓦军队到柏举受死时,夫概扮作吴王,其实是自愿替吴王死了一回,不料这件事冒犯了天颜,吴王阖闾心中不悦,却做了一个表面文章,赐给夫概一妃,观察夫概形色。看他是否真地存有褫夺王位,取而代之之心,这是其一。其二,是趁着囊瓦军队渡过清发水的时候,半济而击的计谋和向囊瓦部发起总攻的决策,都是夫概在起作用,而吴王却故意视而不见,只言不提夫概之功,有意削平夫概的锐气。
夫概心中虽然愤懑不平,脸上却一团和悦,一夜,踱步到孙武住所,不要人通报,径直而来,孙武正在读简。
孙武一惊:“夫概将军,怎不让人通报一声,也好恭迎大驾啊!”
夫概笑:“怎么,长卿,是不是夫概的行踪过于诡秘?”
“这是什么话?”
“玩笑,玩笑。孙将军,夫概一向是磊落丈夫,从不营营苟苟,倘若这话别人不信便由他不信,孙将军心里有数,夫概是知道的。”
“当然,”孙武道,“当然。”
夫概说:“长卿,将军们都在城中寻乐,如今正是把偌大楚国当成丰盛的宴席,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品尝的好时光,将军为何一人独坐帐中啊?”
“夫概将军又何故一人踽踽而行呢?”
夫概:“啊,夫概比不得长卿,长卿功高盖世,夫概无功,还是尽量避些风头为好。啊——我可真想回到姑苏去赋闲了。”
孙武听出了夫概话里有话,棉中裹针,含着牢骚,有某种失落感。
可是孙武不愿意就这个题目谈下去,王室兄弟之间的纠纷,他是应该而且必须避讳的。
夫概精明,看得出孙武不会就此和他谈下去,只好另外找个话头,便笑眯眯地又要过来拉住孙武的手温柔地抚摸。孙武先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缩回了手。
夫概说:“孙将军读什么书呢?”
“易。”
“周易?易书是周天子的国宝,博大精深,怎么,将军——也会演释周易么?”
“不不,孙武读易,不过为的是消磨时光罢了。”
“噢——如此说来,将军也是烦闷的了,呵呵,来日夫概为你寻觅一个消烦解闷儿的物件儿如何?”
“什么物件儿?”
“给将军一个小的——呵不,大的惊喜。”
孙武望着夫概。夫概只是笑,笑得神秘兮兮的。
这人从来是神秘莫测,莫测高深。
他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