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父仇莫敢忘
观的人等也都骚动起来。闹得安放灵柩的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棺椁陈于墓穴正室,又撒好了给蚂蚁们吃的煎熟的谷物,盖好了墓穴顶盖。
夫差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参加葬礼的朝臣,百姓和徒卒。那张扭曲着抽搐着的虚浮囊肿的脸,看上去很吓人。眼睛,红得好像要淌血。
葬礼还没完,他要做什么?伍子胥:“大王,你这是做什么……”
伯嚭悄声:“恭请大王节哀啊……”
夫差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向两千徒卒前面走去。朝臣赶紧向两边分开,让了路。谁也不知道吴国的新君打什么主意,墓地上鸦雀无声。
夫差在徒卒面前站住了。他的红眼睛,扫视着一张张年轻的徒卒的脸,仰看那猎猎翻卷的旌旗。
他嘶哑地号叫道:“今日……葬了先王。先王入土为安了么?不,不,不——先王一生披着甲胄,南北征战,创下吴国基业,不料被竖子勾践所害,饮血槜李,先王闭不上眼睛呵!如今父仇未报,寡人有何脸面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寡人之家仇,便是国仇,便是吴国子子孙孙之仇,不报此仇,天公会降怒于吴国的啊!夫差在此向天盟誓:生,则与竖子勾践血战,剿灭越国;死,则随先王而去,无怨;无愧,无悔!寡人今日在此问尔等一句,敢不敢战?”
两千徒卒一个声音:“敢!”
“敢不敢死?”
“敢——”
疯狂的夫差提高了声音,嘶叫着又问了一遍:“敢不敢?回答先王,回答寡人,回答皇天厚土!”
这回是山摇地动一般的一个“敢”字了。
夫差已经是热泪盈眶了,他上前几步,来到前排徒卒面前,指点着:“你,你,还有你,你们,站将出来。”他点到的徒卒有的激昂,有的诧异,有的胆怯,也有的不知为何受宠,可是这些唇上长着茸毛的年轻士卒,没有人敢违抗君王亲自下的命令,纷纷出列,站成一排,一共是三十六人。
忽然向他们一拱手:“军中从无戏言,既然你们回答了寡人,敢战,也敢死,敢随先王而去,尔等现在便随先王而去,给寡人看看,也给天下人看看,吴国之军举世无双!你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寡人自会抚恤。去吧,去,以死明志!”
墓地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三十六个年轻的士卒,则简直如同做梦一样,没想到活得好好儿的,顷刻间死到临头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只听清楚,只弄明白了一点:新登王位的君王,是叫他们去死,去陪伴僵尸,去做僵尸。这一切怎么来,怎么去的呢?大王夫差是如何把这一次葬礼变成了誓师——不,誓死的仪式?夫差的确是让复仇和征战的欲望弄得昏了头,疯了么?如果?来日那勾践不死,夫差会气死的吧?谁知道呢?三十六个年轻士卒懵懂了一霎,立即明白了他们死的方法了——墓穴顶上的盖板盖上了,坟墓的入口还没有封死。
从入口处进去,便是长长的墓道,大约那墓道,便是他们的归宿了。现在,黑沉沉的墓口边上,人们正在把十六只鹤往坟墓里驱赶。被剪了翅膀的白鹤无处可逃,正在兜圈子,引颈做最后的歌唱,鹤的叫声从来没有像这会儿这样凄厉,悲凉和绝望。十六只白鹤一起叫起来,简直惊心动魄。活蹦乱跳的鹤还没有全部塞入坟墓,就轮到三十六个年轻士卒了。他们的司马中士执戈喊了一声“走”,就有人一下子瘫倒了,瘫倒的立即被拖起来,随着“队伍”走向坟墓。确有勇往直前的,也确有泪流满面的,可是无论此刻是勇敢,是懦弱,是悲伤,是留恋红尘,是惦念亲人,是默默祝祷,是仇恨满怀,都不可能被允许停下走向坟墓的步履。
他们,三十六个,一个又一个被黑沉沉的墓口吞噬了。他们立即在黑暗中挤成一团,人与人,人与鹤,挤成一团。外面的人可以听到里面发出模糊不清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