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诗有别才别趣
⒅司空表圣:唐代诗论家司空图字。
⒆檀越:梵语,施主之义。安国:即齐安国师,嗣法于马祖。
严羽的《沧浪诗话》是一部系统的以禅喻诗,偏重于论诗的艺术性的专门著作,对宋诗的弊病和诗坛上的宗派模拟,“好钩新摘异,炫博矜奇”,提出严厉的驳难。因此,自它问世以后,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对若干问题的认识也引起了不少争论。
这里两则是专就才、学、识方面的问题,作出公正的评价,并指出袁枚的《随园诗话》与严羽的《沧浪诗话》、司空图的《诗品》一脉相承的关系。
一、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中的第一句话,便是“诗者以识为主”,“识”在这里是指对诗应具有的一种审美、品味、辨别高下的能力,也就是严羽说的对于入门“路头”的判断力,因此,他将“识”看得头等重要。他又说:“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讲的是“才”与“学”
的问题,基本精神是重别才而不废学。钱先生认为:与其言“学人之诗”,遭抄书作诗之讥,不如言诗人之学,也就是严羽所谓别才非学,但必须读书极其至,亦即钱澄之所谓“诗有别学”。然而严羽的不废书,以读书达到最高境界的主张,却历遭非难,明黄道周指别才非学为“欺诳天下后生”的瞎说(《漳浦集》卷二十三《书双荷庵诗后》),明遗民周容以反问为责难说:“盛唐诸大家,有一字不本于学者否?”并诬严说为“流弊”(《春酒堂诗话》)。清朱彝尊指桑骂槐,诋毁说:“坐坛坫诗,不知自量”(《静志居诗话》卷十八),其实他仅注意严羽的别才非书,未注意下文,竟指严羽“不晓事”;汪师韩反击说:“不学博依不能安诗”(《诗学纂闻》);近人李详亦为朱彝尊之诬推波助澜,说别才非学靠不住,陈衍开始沿袭朱彝尊的错误,后为李详诗作序时,才说严羽的“非关书”,是指开始作诗时,因此不误。清人徐经《雅歌堂甃坪诗话》卷二有赞同严羽别才非学的话:“诗学自有一副才调,具于性灵”,“古人未尝不力学,而诗则工拙各异”,是因“才自有别,非一倚于学所能得”;张宗泰《书瓯北集后》(《鲁岩所学集》),亦支持严羽别才非书的立论,他从古今文人学士中有鸿才硕学、博通坟典者,于吟咏无一字留传的事实,证明诗乃别才非书;宋咸熙诗话《耐冷谭》亦称严羽“持论本极周密”,他指责明人解缙截取严羽《诗话》首四句,断章取义,以为学诗者不必读书,影响很坏,甚至“诗道于是乎衰矣”,他开始也是非难严羽的,及至学富之后改变了看法。钱仪吉在《颐彩堂诗序》里也肯定严氏论诗曰妙悟,曰入神,并未有废书之说。陈寿祺《萨檀河白华楼诗钞叙》亦称严氏别才非书、读书穷理“能极其至”之说“卓哉”,他还用了一系列比喻说明诗乃别才之说,认为诗抒性情与读书穷理是两种功夫,而多读书,就像饮于江海的人,可于杯勺中想见波涛;宰牛者一点一点动刀,画马者须胸有全马的构想,对此若不“穷理”,便难以成功。张际亮《答朱秦洲书》亦称严氏别才别趣,归之于读书穷理,是“二者兼美,本无偏颇”,并以为可救清诗之弊。这里认为凡诗之少料而以为灵,或诗之多料而以为厚者,皆须反复读三遍《沧浪诗话?诗辨》,至于冯班的《钝吟杂录?纠缪》,仅是纠正其《考证》的部分错误。这里还指出,陈衍说“多读书言其终事”不确,因杜甫读破万卷之后,方下笔有神,可见“多读书”非“终事”,严氏主张别才,以学补充;陈衍主张博学,以才驾驭,所以同是主张读书,意义却大不同。
二、钱先生举引若干例证,说明袁枚《随园诗话》论诗以妙悟为主,论文章以神韵为归,与严羽《沧浪诗话》、司空图《诗品》的立论暗暗相合,有着一种承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