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评袁枚诗论(1)
指六匹马。銮舆:皇帝乘坐的车。
⒅义山夜半传衣:李商隐受令狐楚教以作四六,称为夜半传衣。
平珪梦中神遇:毛文锡字平珪,指受毛文锡影响。
钱先生在《谈艺录补订》曾指出:袁枚“评近人诗,多凭耳食,一斑片羽,未识厥全。”这一则写袁枚记汪绎事(见《诗话》卷十四),说汪“精星学”,曾为桐城吴贡生女算命,也为自己何时中状元算命,皆对应云云,因其马上得句有“归计未谋千亩竹,浮生只办十年官”而将“归计”改为“生计”,遂说汪氏“自知不寿”,其实此句未有此意,只不过是淡于宦情的表白。同卷记马朴臣有《渔父诗》云:“自把长竿后,生涯即水涯。尺鳞堪易酒,一叶便为家。晒网炊烟起,停舟月影斜。不争鱼得失,只爱傍桃花。”是一首实实在在描绘渔夫生活的诗,然袁枚说“真王、孟也”,其实与王维、孟浩然的诗并不相类。又云:“有人传其‘月影分明三李白,水光荡漾百东坡’,则弄巧而反拙。”钱先生指出此联乃《秦淮水阁醉歌》,极为沈德潜称赏,写醉中的迷离恍惚,见月影仿佛有三个李白,见水波仿佛有百个苏轼,绝妙地写出了醉态,而袁氏则指为“弄巧成拙”。此两例正如钱先生在《谈艺录?随园记事之诬》中早已指出的,是其记事不可尽信的证明。这里又举出袁枚引唐顺之云:“诗文带富贵气,便不佳。”袁不同意此说,并举出金德瑛的《郊西柳枝》:“西直门边柳万枝,含烟带露拂旌旗。长是至尊临幸地,世间离别不曾知。”云此诗“富贵,何尝不佳?”他仅看到诗中写到“至尊临幸”便谓富贵,不知此诗咏柳正在于写离情。吴仰贤拈出此诗之意,谓其似李商隐的《咏柳》,诗云:“为有桥边拂面香,何曾自敢占流光?后庭玉树承恩泽,不信年华有断肠。”柳树多种植于岸边水侧,不像槐树多种植于宫中,即后庭玉树,能够承受到至尊的恩泽,那么,这些得幸的后庭玉树,便不会知道桥边柳树的寂寞悲愁了,因为它只能供离人攀折以赠别。毛文锡的《柳含烟》“河桥柳,占芳春”一首,几乎是李商隐《咏柳》的仿作,只不过用了词的形式,更写出“不如移植在金门,近天恩”,“免教离人攀折”的意思。钱先生指出,自从李商隐《咏柳》之后,还有宋代的李质,清代的严绳孙、厉鹗、梁同书等咏柳多效此意。同时又指出,李商隐《咏柳》通过后庭玉树之荣,反衬桥边垂柳之悴的写法,也不是自己的创造,早在初唐宋之问的《秋莲赋》中已这样赋咏莲花,那是长于御桥之西、清冷玉池中的水莲,红红的荷花,开在宫门之外,自春到秋,人们可以看到它的生长盛衰,可幸的是每一株莲都能“得终天年”,没有中途夭折的。如果它是生长于潇湘洞庭人迹喧嚣之处,早就被那些爱花的游客攀折尽了。
李商隐借此意以咏柳,金德瑛又牵合以“攀枝赠别”的意思,更富有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