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种师中带着低沉黯淡的情绪率部离开真定之时,正好是粘罕急急忙忙把晋东驻军调往太原西北之日。纯然是出于一种巧合,种师中于无意之中得到一个顺利进军的机会。大军离开真定,自土门入井陉,进入河东地界时,竟是一片真空地界,并无一个守军。一生用兵谨慎的种师中还怕这是金人设下的陷阱,急令黄友、李孝忠带着初出茅庐的马亨祖出去巡视了大半天,回来报告,百里内并未发现敌踪,也没有任何蠼伏邀截的迹象,种师中这才放胆西进。他们进占平定军后,只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就抵达晋中重镇寿阳县。
他们出发时准备本来不足,一阵急行军后,又有一都分军需辎重跟不上来。这时已连续吃了两天黑豆,一进寿阳,首先就想解决吃的问题。金军撤退时,并未留下人马的粮秫,他们搜遍了县仓,小麦、大麦、高梁、玉米,统统加上来还不满二百石,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说。大军在寿阳县休整了一天,继续西进,这时开始,就遭到部分金军的抵抗。它们的抵抗极为猛烈,有时两三百名战士在一个谋克率领下,扼守一块阵地,明知寡众不敌,也要拼命打一阵,索取得一定代价,才肯转移,这给了种师中很深刻的印象。但优势仍在宋军手中,两天中连续作战五次,每次都打了胜仗,或则把他们全歼,成在激战后把他们赶跑,然后趁势进入榆次县。这里北距太原府只有一百多里路了,已经深入到两三个月来宋朝援军从未能够到达的金军后方深处。
出自衷心的渴望解救太原军民倒悬之苦以及从全局出发来挽救军事危机的“大局感”——这是种师中个人最重要的特点,称之为“大局迷”,他完全可以当之无愧。枢密院的严令督促以及恰恰在这一点上受人误解的委屈感,顺利的进军,即使遭遇抵抗,仍能不费力地把它击败,继续西进;目的地的接近,粮食的匮乏。这些有利和不利的条件,构成了一种强大的力量,既是吸引他,诱惑他,又是压迫他,逼使他只有继续前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没有其他的选择。也使得这位老练谨慎、从来不冒进的名将,不知不觉地踏进冒险的范围内而丝毫没有自觉。
他自己还在榆次休息,喘一口气,由李孝忠率领部分前军已越过晋祠,向北折入距太原府只有二十里路的石桥。金人修筑的夹城已隐隐在望。消息传来,全军都感到那种已靠近目标,准备在夹城下进行一次决战就可以取得胜利的兴奋。两天来苦恼着他们的粮食问题,暂时也被忘掉了。
种师中在榆次的中坑作了一番进攻夹城的调度布置,李孝忠所部是进攻的主力。另派参谋官黄友、选锋杨志续上接应。杨志所部是被宋朝招安的农民军部队,不属于西军系统内。但参加过第一次伐辽战争,有相当作战经验。种师中最大限度地抑制了自己和亲信部将的排外性,把它当作嫡系军队来使用。使用降将、降卒要有一套高级的指挥艺术,种师中是能够做到的,不过在短期中难于得心应手罢了。种师中作为中军主帅,紧紧跟着前军出发,行军参谋官马政随侍在他左右,以备咨询并帮助他指挥作战。中军统制王从道,副统制张思正作为合后,催督跟不上大军已落后一二日路程的后队。
这里分拨刚定,忽然探马报来,在南路的太谷、祁州一带出现大队金军。这时种师中全神贯注着西北方向的敌军,他正在争夺时间,希望抢先攻下夹城的一段,溃其全军,到了那时,即使粘罕回师救援,已处于被动地位,胜券可操,却没有考虑到南方有敌兵出现。他判断可能是前天被杀败的败兵又在附近纠合一些部队前来挑战。那几百名、一千名敌军这时不在他心上,他随手下令:“此必金人残将零兵,著令后军去收捉!”不多时探子来报,金兵数千大至,王统制、张副统制挡不住金军锋芒,已在后撤。种师中大惊,一面急令黄友撤回来,率领杨志一军用床子弩御敌,一面续令探报。不久,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