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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安尼戴。”奥尼恩斯微微一笑,每个人都为这称呼哈哈大笑。这群仙灵小孩开始大叫“安尼戴,安尼戴”,而我心中却响起一阵哭声。从此以后,我就被叫作安尼戴。渐渐地,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偶尔也会想起这名字的一部分,不是“安迪?戴”就是“安尼魏”。就这样,我受了洗礼,以前的身份开始磨灭,所剩下的不会比一个婴儿所能记得的他出生前的事情更多。失去名字是忘却的开始。
欢呼声低落下去后,伊格尔介绍起每个仙灵,这一大串名字在我耳边叮当作响。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开,消失在环绕着空地的洞穴中,又拿着绳索和帆布背包出来。有一阵,我想他们是否打算把我捆起来再做一次洗礼,但大多数人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他们四处徘徊,只想快些开始,伊格尔大步走到我床前,说:“安尼戴,我们要去拣垃圾。但你得待在这里休息。你刚受过不少苦。”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他的手按住我胸口。他看似才六岁,但有着成年人的力气。
“我妈妈在哪里?”我问。
“贝卡和奥尼恩斯会陪着你。休息一下。”他喝了一声,顿时这伙人聚集在他身边。我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他们就毫无声息地消失了,像一群可怕的野狼钻入树林。斯帕克落在后面,回头叫我名字说:“现在你是我们自己人了。”接着她甩开大步,跟上了他们。
我仰面躺下,瞪着天空,忍住了眼泪。夏天的太阳下,云朵飘拂,云影在树林和仙灵的营寨上移动。过去我曾经独自冒险进入森林,也曾和我父亲一起进来,但我从未想过会深入到这样一个安静、孤独的地方。熟悉的栗树、橡树、榆树在这里长得更高,空地周围的树林显得茂密而不可穿越。到处都是用旧了的树桩和圆木,还有篝火的灰烬。伊格尔坐过的石头上,一只小蜥蜴在晒太阳。不远处,一只箱龟慢吞吞地在落叶间爬行,我坐起来想看个清楚,它就咝咝地缩进壳里去了。
站起来是个错误,使得我头晕眼花,不辨方向。我想回家躺在床上,舒服地睡在母亲身边,听着她为我的婴儿妹妹们唱歌,但我感到贝卡眼中的寒光。在他身边,奥尼恩斯哼着小调,十指翻飞,专心致志地玩挑棚子。她的花样让我着迷。我筋疲力尽地躺了下来,虽然天气又湿又热,我还是浑身发着抖。下午在沉重的睡眠中昏昏沉沉地度过。我的两个伙伴看着我盯着他们看,但他们一言不发。在半梦半醒间,我疲惫的身架无法动弹,只是回想着那些引我来到这处小树林的事情,担心我回家后会有怎样的麻烦。我睡到一半时睁开眼睛,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悸动。旁边,贝卡和奥尼恩斯在一张毯子下较劲。他骑在她背上,推搡着,咕哝着,她俯卧在地,脸朝向我,绿色的嘴开合着,看到我在看,就朝我露齿一笑。我闭上眼,转过身。在我混乱的脑海中,惊奇和厌恶对彼此张牙舞爪。直到这两位平静下来,我才又睡过去。她自吟自唱,而小青蛙心满意足地打鼾。我的胃像捏紧的拳头一样胀了起来,恶心如发烧似的冲进了我的身躯。我又惊又怕,思念家里,感到孤单,我想逃跑,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