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通常在酒吧承诺的事,都不必当真,特别是在普罗旺斯,最郑重的承诺都得拖上个把月才可能兑现。
条子(1)
那天实在很倒霉,正好是卡维隆地区交通严打的时候,我却掏不出零钱来投停车计时器。前方有两个戴着鸭舌帽和太阳眼镜的警察正慢慢的朝这边踱过来,一脸险恶地一辆辆车挨个查过来,不知有没有倒霉蛋违章被他们抓到。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空位,这下忙不迭地跑进附近一家咖啡馆换零钱。回来的时候,一位身穿蓝色制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怀疑地斜眼看着计时器上的指针。他抬起头,透过太阳 眼镜瞧瞧我,用笔尖敲着指针。
“超时了!”
我向他解释原因,但是他压根儿不打算考虑我是否情有可原。“活该你倒霉,这也算违章。”他说。我看看四周,至少有半打以上的车违规双排停车。一辆满载碎石的卡车被丢在小巷角落里,把出口挡得严严实实。路的另一边,一辆小客车横在人行道上。和这些重大的违规事件比起来,我的罪行实在微不足道,而我也实在很愚蠢地说了实话。
我一下子变成了隐形人,警察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再也不理我了。这位公路守护天使直接从我前面绕过去抄下了我的车号,然后翻开记事本,看了看手表。
他开始把我的罪状记在纸上,可能还额外加了一条——态度恶劣。就在这时,从我换零钱的咖啡馆传来了一声大叫。
“嘿!就是你,乔治!”
这位名叫乔治的警察和我环顾四周,只见一位身材粗壮的老兄,穿过路旁的露天咖啡座走过来,一边还左右摇动他的手指。在普罗旺斯的肢体语言里,这表示强烈不满之意。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乔治和这位老兄耸肩、比手势、互相捶对方胸膛,讨论我刚刚犯下的罪状。新来的这位仁兄倒是仗义执言,“真的,这位先生才刚到,他也确实到咖啡馆换零钱,有人可以作证。”他用手指向咖啡馆,吧台昏黄的灯光下,三四张脸孔转向我们。
“法律就是法律”,乔治说,“明明就是违规,而且我已经开了罚单,我无能为力,这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个说法实在荒谬,“把罚单改一下,开给那个把货车停在路口挡道的混蛋,就这么简单!”
乔治态度软了下来,看看货车和手上的罚单,又哼了一声,然后转过来好跟我说最后一句话。“下次备好零钱。”他仔细地看了看我,显然是在努力记下我这张犯罪的脸,说不定日后找嫌疑犯时可以用上,然后沿着人行道往那辆卡车走去。
我的救命恩人裂开嘴笑着摇摇头,“他脑子里有疙瘩,真是笨得可以……。”
我向他道谢,说想请他喝一杯。我们一起走进咖啡馆,在角落里一张昏暗的桌子旁坐下来,我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恩人名叫罗伯特,长得不矮不胖,宽阔的身板,粗粗的脖子,黝黑的脸上一撇时髦的小胡子。他的笑容和沾满尼古丁的金牙形成对比,棕色的眼睛很灵活,身上隐约流露出一股痞气,恐怕不是省油的灯。在我的想象中,他可能在卡维隆市场贩卖保证摔不破的陶器、或是仿真李维斯牛仔裤,总之,是那些“前晚从货运卡车上掉落下来”的一类东西。
结果是,他老兄昔日竟是名警察,所以他认识乔治,但不喜欢他。现在他是名安全顾问,专卖安全警报系统给那些在卢贝隆地区度假的别墅主人。他说,现在到处都是入室抢劫的小偷,专找没有上锁的门窗下手。所以他的生意兴隆。你装了警报系统吗?没有?太可怕了!他从桌上推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有他的名字和一句标语――未来的警报系统。但这话和他的商标显然不协调——一只停在横木上的小鹦鹉,嘴里喊着“捉贼”。
我感兴趣的是他做警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