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学校吃过什么吗?”我当然记得,那些恐怖的经历让人终生难忘,瑞吉点了点头,一副很能体谅的表情。他说英国学校的食物之难以下咽是举世知名的,永远是乌乎乎的一团一团,看起来很神秘,你也永远不会知道强迫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在法国,他五岁女儿正在上村里的小学校,每星期的菜单都事先张贴在布告栏上,以免和家里的菜重复。每天的午餐至少有三道菜,比方说,昨天小玛蒂尔德吃的是配有乳酪火腿的芹菜沙拉、香肠饭和烤香蕉。瞧瞧吧!小舌头就是这样继续接受教育,难怪法国人比英国人更懂得欣赏美食,品味也更高。
瑞吉切了一块大大的梨子配乳酪吃,手里的刀子指着我,好像我该为英国人味觉教育失败负责似的。“好,”他说,“现在该谈谈餐厅了。”他悲哀地摇摇头,两手摊开放在桌上,手掌朝上,手指握拳。“这里,”他把左手举起了几英寸,“你们有小酒店,不错,但是提供的食物却只能用来配啤酒吃。”另一手被举得更高些,“而这里呢,你们有专门面对商人的高级餐厅,价格贵得离谱,不过没关系,反正是公司买单。”
“但是中间呢?”瑞吉望着两手之间的空白,嘴角下垂,胖胖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中间是一片沙漠,啥都没有。”你们的小饭店呢?你们的专供中产阶级消费的餐厅呢?你们的路边小店呢?除了有钱人外,其他人怎么可能承受得起在伦敦好好吃一顿呢?
我很想反驳他,但苦于找不出话来。他指出的问题正是我们住在英国时无数次问自己的问题。在英国选择确实有限,要不是小酒店,要不就是豪华餐厅,食物少得可怜,账单上的数字却够充裕。最后,面对端上来的微波食品和放在礼篮中的餐桌酒,还有漂亮却蹩脚的叫贾斯丁或艾玛的服务生,我们只好放弃。
瑞吉搅拌咖啡,考虑是选择苹果白兰地还是来自亚维隆(Avignon)的冰镇梨子酒时,我问他最喜欢哪家餐厅。
“当然是雷伯镇(Les Baux)的博马奈餐厅。”他说:“不过太贵了!”他晃动着整个手掌,好像指头上着了火似的。“每天吃肯定吃不起。总的来说,我喜欢比较内敛一些不那么国际化的餐厅。”
“换句话说,比较法国式的餐厅。”我说。
“对极了!比较法国式的餐厅,物超所值。这里各种档次的都有,我做过研究。”瑞吉说。
我相信他做过,只是他没有告诉我除了雷伯镇外任何一家餐厅的名字,而雷伯镇的餐厅是只有中了彩票大奖才吃得起的餐厅。“有没有其他便宜一些的餐厅呢?”
“如果你喜欢的话,有两家很有特色,品质也毫不逊色的餐厅。”瑞吉又往嘴里倒了一小口卡勒瓦多酒,“帮助消化。”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就这么定了,我带你们去,算是给加强英国人的饮食教育出点力。你太太也要来哦。”那是当然,可惜瑞吉太太无法参加我们的盛宴,她得留在家里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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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我们到亚维隆时钟广场前的一家咖啡馆碰面,到时他会透露去哪家餐厅吃饭。电话里,他大声地吸吮指头,并建议我们下午不要安排任何活动。吃过这顿他安排的午餐后,没有什么事能比喝“消化酒”来得更重要了!
他穿过广场朝我们走来,以他的体形来说,这样的步子已经算很轻快了。穿着一双黑色篮球鞋和他最正式的运动服,也是黑色的,一条粗粗的裤腿上绣着粉红色的“UCLA”字样,手里拎着一个购物篮和一个法国商人用来装文件和应急古龙水的拉链手提包。
他要了杯香槟,给我们看他刚刚在市场买的小甜瓜,大小跟苹果差不多。“洗干净,挖空,加上葡萄汁和白兰地,在冰箱里放24小时,”瑞吉向我们保证,“喝起来就像少女的红唇。”我从来不知道甜瓜有这种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