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喝茴香酒一定要有温暖的天气、充裕的阳光和时光停滞的幻觉。对我来说,唯一应景的地方就是普罗旺斯。
一堂茴香酒课(1)
巨大的法国梧桐树阴底下,摆着几张白色的铁桌子和旧藤椅。晌午时分,一位穿着帆布鞋的老先生慢吞吞地走过广场,脚下扬起的灰尘悬在空气中,在阳光下更显清晰。服务生从《队报》(Léquipe)中抬起眼来张望,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帮客人点餐。
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玻璃杯,如果他够大方的话,会倒满四分之一,加上一个还淌着水珠的水瓶。把水倒进酒杯,酒的颜色开始变混,那是一种介于黄与灰之间的颜色, 然后,一股刺鼻的大茴香甜味冒出来。
“干杯!”你喝的就是茴香酒,普罗旺斯的精华。
对我而言,茴香酒最烈的地方,不是茴香,也不是酒精,而是喝酒时的气氛,在哪里喝,怎么喝。我无法想象在匆忙中唱它,也无法想象在复汉(Fulham)的小酒馆或纽约的酒吧,或其他任何需要穿袜子才准进入的地方喝它,那样喝就会走味。喝茴香酒一定要有温暖的天气、充裕的阳光和时光停滞的幻觉。对我来说,唯一应景的地方就是普罗旺斯。
搬来这里以前,我一直把茴香酒当成法国的日常酒,一种由法国两家大酒厂——贝合诺(Pernod)酒厂和里卡(Ricard)酒厂――制造的国酒,仅此二家。
后来,我陆陆续续喝到过其他牌子的酒,卡萨尼(Casanis)、加诺(Janot)、卡尼尔(Granier),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种品牌。我在一家酒吧数过有5种,但另一家则有7种。每一个我问过的普罗旺斯人,都是此中的专家,他们个个都用肯定但实际上未必正确的语气告诉我不一样的答案,而且都不会忘了对他们看不起的品牌大加诋毁一番。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一位茴香酒专家,他碰巧也是位有名的厨师,所以上他的茴香酒课十分有趣。
米歇尔·波斯先生出生在亚维隆附近,后来搬到几英里外的卡布雷尔村(Cabrières)。在镇上开了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餐厅,到现在已经有12年了。每年,米歇尔都把盈利重新投资到餐厅里。他搭了一个大大的露台,拓宽厨房,加盖了四间卧房,供疲劳或玩疯了的客人休息之用。这样一来,他的餐厅变成了一个自在舒适的地方,生意自然兴隆。
尽管餐厅一再更新,除了偶尔在夏季游客潮中弄点别出心裁的花样,有件事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餐厅前的酒吧仍是村民聚集的地方。每晚总有许多晒红了脸、穿着工作服的人到这里来逛逛,他们不是来吃东西的,只是为了边喝酒边讨论滚球比赛。而他们所喝的酒一定是茴香酒!
有天晚上,我们看见米歇尔在吧台后面,主持一个非正式的品酒大会。他排出了七八种酒挨个来考验老酒鬼的品酒能力,其中有些牌子我压根儿没见过。
品尝茴香酒可不像在波尔多(Bordeaux)和勃艮第(Burgundy)酒窖中的品酒仪式那种安静神圣。米歇尔得提高噪门,才能压过吧台前的杯子碰撞声和咂嘴声,跟我说话。
“试试这个。”他说。“就像妈妈在家里自制的那种酒,是佛卡吉儿产的。”他从一只装有冰块还滴着水的金属壶里把酒杯倒满,从吧台那头滑过来。
我啜了一口,老天,这就是妈妈们会做的酒?只要喝个两三杯,我铁定得躺倒在楼上的卧室里。我说,这酒味道很烈!米歇尔让我看看酒瓶,45度,比白兰地还烈,不过还没达到茴香酒的酒精标准,和米歇尔以前喝过的酒比起来,温和多了。
米歇尔说,只要两杯这种酒,嘿,保证能让一个大男人直挺挺地倒下去,脸上还带着微笑呢!不过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