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队扫把军同时出动,将掉落的蔬菜残片扫得一干二净,价格已经写在了塑胶标签上,收银机已然打开,咖啡也已落肚,亚勒市场开始营业。
我从来不知道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可以容纳这么多生鲜食物,而且种类如此之繁多。我数了数,共有50个摊位,大多数都只卖一种货品。有两个摊子只卖橄榄,各种各样想得到的做法都有:希腊式橄榄、草药油浸过的橄榄、混着红色碎辣椒的橄榄、尼昂橄榄、雷伯镇(Les Baux)橄榄、长得像小黑梅或是被拉长了的绿葡萄的橄揽。这些橄榄装在矮墩墩的木桶里,排成一排,亮澄澄的,活像每个都被小心擦拭过似的。排在队伍尾巴上的惟一不是橄榄的商品,是一大桶柯立奥凤尾鱼,装得比沙丁鱼罐头还要满。我凑过去闻了闻,一股子咸味直呛鼻子。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建议我就着黑橄榄尝一口,还问我会不会做“橄榄鲤鱼酱”?每天一罐,保证活到100岁。
另一个摊子,卖的是另一种特产:所有长羽毛的食物。拔好毛绑起来的鸽子、阉鸡、鸭胸、小鸭腿以及三只鸡中之贵族--最高级的伯斯鸡,脖子上挂着像奖牌一样的红白蓝三色标签,上面写着“伯斯家禽同业工会全程监督”。我可以想象这些经过精挑细选的鸡接受权威会员颁奖时的情景,保证他们会依传统礼仪亲吻鸡嘴两边。
鱼摊子沿墙排成一行,大约有40码长,磅秤和鱼眼闪闪发亮,摊子上挨个儿整整齐齐地排着一溜鱼。碎冰块垒成一道道小堤,闻起来还有海的味道,将鱿鱼和深红的金枪鱼、鲍鱼和鲈鱼、鳕鱼和鳐鱼隔开。堆成小山的蚌和螺、软耷耷的乌贼、灰忽忽的小虾、铁黑色的龙虾、油炸用的鱼、煮汤用的鱼,柜台上还留着新鲜柠檬挤出来的黄汁液。鱼贩子熟练地举着细长刀子开膛破肚,取出鱼的内脏,橡胶靴踏在湿答答的石地上发出喀喳喀喳的声音。
将近七点时,第一批家庭主妇们已经开始在摊子上又戳又挤,寻觅当晚要下锅的食物。市场五点半开始营业,最初的半小时是保留给采购商和饭店老板的。不过,我倒是没看见有人敢拒绝打定主意要在六点前买完菜的亚维隆家庭主妇们。经常有人告诉我们,赶大早可以买到品质最好的东西;等到市场快收摊的时候,则可以买到最便宜的。
只是谁能够在众多诱惑下忍住苦等呢?!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我就已经在凭空想象中享受了好几顿大餐。一碗打散的鸡蛋变成一盘甜椒火腿炒蛋,里面的火腿隔壁摊上就有现货,甜椒则在几英尺远的摊子上。这个想法促使我一路前行,直到看见更令人心动的烟熏鲑鱼和鱼子酱。但是另外还有干酪、香肠、兔肉酱、野兔肉酱、猪肉酱、绝妙的肉酱丸、蜜汁鸭子……无不让人食指大动,不尝尝这些东西的人,肯定是疯了。
我的研究成果最后演变成在停车场吃野餐。所有我需要的东西——包括从第一摊的面包到最后一摊的酒——都新鲜诱人地陈列在20码之间。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以这种方式展开新的一天呢?我的胃显然已跟着环境调整了生物钟,往前跳越了好几个小时。表上指着七点半,我的胃却咕咕噜噜地告诉我该是午餐时间了。去它的时间!我迈开步子,寻找液态的精神支柱——咖啡。
亚勒市场内有三个酒吧——杰克和伊莎贝尔,西里尔和伊芙林,以及最危险的第三家——奇奇之家,它在大多数人起床前就开始卖香槟酒。我看见两名身材魁伟的男子,粗壮的手指优雅地擎起香槟高脚杯,互相敬酒。指甲里靴子上都沾满泥土,看来早上的生菜生意挺不错。
走道和摊子上现在挤满了买菜的人流,脸上露出一副不买到最鲜嫩最水灵最上等的货色誓不回头的表情,热切中带着些许怀疑。一位老太太戴上眼镜检查一排的花菜,在我看来,这些花菜全都长得一个样。只见她用手捧起一棵,在手里掂掂分量,仔细检查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