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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用地道的四川话嚷了起来:“啥子鸟信!咱目不识丁,只会打仗,这劳什子,咱看不懂。”
他将信转呈范天顺,范天顺浏览毕递给牛富,牛富阅完复交于吕文焕,三人神情凝重,默然无语,急得裨将王福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脸涨得通红:“又不是啥子绝命书,干啥子都不言语,快把人急死了!府台大人,末将愿率手下一千多兄弟,冲出城去,杀开一条血路,保护府台大人突出重围,到郢州找李庭芝那龟儿子算账!”
“住口!”吕文焕大声呵斥,“休得胡言!”
他心想别说你手下区区一千多人,就是举全城之兵,又岂可奈何元军?只怕不曾渡得护城河,就会身首异处。
王福跟随吕文焕多年,忠耿憨直,作战勇敢,一向深受吕文焕爱重。这几年,宋军苦守襄阳,只有被动挨打的分儿,王福心里早就憋得难受,恨不能立刻率人杀出城外,与元军决一死战。
“府台大人,你若不肯突围,就派末将带亲兵百余出城厮杀一番,末将即使战死,也可多抓几个垫背的,出出这口鸟气。”
吕文焕神情骤变,霍地从座椅上站起。只见他疾步走到一幅巨大的地图前,指着花花绿绿的挂图,怒道:“你好好看看!这里是鹿门山,距襄阳城东南三十余里,元军筑堡百余,置重兵、火炮把守,以阻遏我军陆路军队;你再看这里,白河口、唐河口、老河口、沮水、漳水、游河、小林河、出山河、永名河一线,皆有元军筑垒置军,竖炮架弩,拦截我援襄水师;邓城、夫人城、庆元己未摩崖、岘山寺、高阳池馆、马跃檀溪、老龙堤、白马洞、古隆中、刘表墓和百里之遥的徐庶庙,元军亦遍置骑兵、水师游动穿梭。如今的襄阳和樊城,四面被围,犹如铁桶,水泄不通,固守犹且不宜,谈何突围,谈何出城决战!”
他离开挂图,转身久久注视着从门前通向门外的一条青砖石路。一束光线从半开的窗棂间射入,打在了他那张因严重缺乏饮食睡眠而呈菜色的脸上,愈发显出一种瘆人的青白。
“以我孤岛一旅之师,与元军抗衡四年,这在历代战史上也算闻所未闻。而今,我们却是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郢州与襄阳咫尺之遥,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督师援襄,一败再败,罢黜不久,居然又被起用为两淮制置使,真乃荒唐之至。蟋蟀太师贾似道在朝野培植亲信,排除异己,擅权枉政。奸臣只知保存实力,忠臣却是报国无门,屡受排挤贬谪。天啊,你莫非真要让所有忠臣寒心,让那些奸臣逆子断送我大宋数百年基业吗?”
厅堂中一片沉寂。良久,范天顺扼腕长呼:“我等生为宋朝之民,死为宋朝之鬼,大丈夫以身报国,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好!说得好!汤里火里,都算我牛富一个!”牛富话虽不多,却是豪情万丈。
王福依然怒气不息,上前一把扯住元军使者的衣领,抽刀在手:“哪个怕死,就是狗娘养的。让我先杀了这个猪猡祭旗,再与元军决一死战!”
“咣当”一声,王福的扁茎刀被范天顺的环首剑格开,吕文焕乘势夺下王福的钢刀,投掷于地。“休得无礼!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岂可让你杀他,坏我名节!”
元军使者惊魂未定,哪里还敢再作停留,匆匆拜辞出城。
日近正午,樊城米公祠前人流攒动,吕文焕向全城军民宣布:誓与城池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