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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虽然一再表示如能使大宋免于亡国,可以不计较名位尊卑,但作为一国丞相,臣不能不郑重声明,即使杀头,臣也不同意太皇太后对元帝称臣。”陈宜中简直要声泪俱下,“我们一让再让,从增加岁币至称侄、再称侄孙,元廷依然不答应,那就只好在京湖一线调集京师的二十余万忠勇和五万御林军与其决一死战。”
“你疯了!你这不是以卵击石,要将我们最后一点家底赔光吗?你难道忘了常州屠城的教训了吗?你下去吧,好好地冷静一下,哀家不想跟一个没有理智的人说话!”
陈宜中不敢再辩,怏怏回到相府。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陈府花园美丽如故,陈宜中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昔日的心情。相府卫士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保护着这位权倾朝野却惶惶不可终日的当朝丞相。
陈宜中暗自思忖:如今兵临城下,打又不能打,和又不能和,莫如三十六计走为上。想当初,高宗为躲避金兵追击,从镇江避到定海,后泛舟海上。数月之后,金兵退走,高宗还朝,还不是照样当皇上!
既然有先例,为何不可以借而用之呢?
主意拿定,陈宜中立刻召集所剩不多的“文武百官”入宫,向太皇太后请求迁都。
“迁都?往哪里迁!你这分明是要哀家逃跑,置祖宗三百年基业于不顾嘛!将来,哀家有何面目见大宋朝列祖列宗?”
陈宜中痛哭流涕,慷慨陈词:“眼下两浙、江西、两广、福建、川蜀仍掌握在我们手中,只要我们不举降旗,在福州建立陪都,与元军展开持久战,像当年高宗那样,元军势必退去。”
“臣等恳请太皇太后迁都避难!”百官随声附和,齐刷刷地跪于宫外冰冷的丹墀下。
谢道清思虑再三,无奈只得表示赞同:“好吧,就依众位爱卿所奏。传旨下去,开国库为百官发放银两,权作迁都路费。”
“遵旨!”陈宜中抹了头上的汗水,慌急间却忘了与太皇太后定下具体的迁都时间。
谢道清身为女主,别看平时优柔寡断,一旦拿定主意却很干脆,当即回宫收拾行装,准备启程。谁知等到天黑时分,陈宜中仍未到宫中,谢道清大怒:“哀家本不愿迁都,皆因大臣苦苦哀请。哀家做了准备,你们又不启程,分明是有意戏弄哀家。”说罢,摘下珠宝首饰扔在地上,愤愤回宫,闭门不出,大臣请见,一概拒绝。
其实,陈宜中原本打算第二天天明启程,因忘了说明时间,致使谢道清对他产生怨怒,说什么也不肯接见,无奈,陈宜中回到相府,做了伺机逃走的准备。
正值新春佳节,陈宜中的宅邸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相府五百余口围坐成一个半圆,心事重重地欣赏着节目。
“丞相,嘉兴快马来报,嘉兴守将刘汉杰开城投降,伯颜的大军已开进嘉兴。”相府总管急匆匆来到后花园,向陈宜中附耳低语。“另外,老奴还听说昨天午后,同签枢密院事和参知政事一同逃离京城。”
“是么?”陈宜中倒吸一口凉气,面部肌肉抽搐不已,红红的酒糟鼻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千真万确,老奴刚才已经证实。”
“郭总管,”陈宜中悄声问:“太皇太后、皇帝还在临安城吗?”
“在。”
“在就好。否则我们岂不是……”他咽回了下面的话。
“丞相,迁都之议传遍京城后,人心惶惶,近日不断有大小官员逃离京城,不知所终。”
“这在预料之中。倒是太皇太后一反常态,一日两次上朝,早朝刚任命谢堂为两浙镇抚大使,退朝不久,又传旨设朝,封文天祥为知临安府,正二品衔,全永坚为浙东抚谕使。”
“丞相,老奴有些话思虑已久,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