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起来后,我费力地追赶着他们。
黑臭黏稠的泥浆糊了我一脸,腥臭的气味直冲我的脑袋。被这恶心的味道折磨着,我的胃部一阵阵地翻腾,胃酸涌进口腔里。
没有时间抱怨,我拎着泥棍踉跄地追赶着队伍,脚趾吃力地勾着湿滑的靴子。远处的战友们已经冲上半山腰,正在弯腰奋力攀缘着,模糊的身影几乎被这暗淡潮湿的景色所吞噬。
山丘上我军的炮击已经停止,可鬼子却没有进行像样的还击。
借助战友的手我终于登上山丘。战斗其实早就结束了,防守417阵地的鬼子兵在我们发起冲锋的时候都已经被我们的130加给全部报销干净,我们冲上来只是象征性地拿下这个阵地。
无法用报话机通信,我用随身携带的信号枪朝天空中发射了两发红色信号弹,表示我们已经顺利拿下阵地。
前面两侧阵地上还在苦苦支撑的防御部队终于可以脱离战斗朝我们这边撤退下来,他们早已弹尽粮绝多时,能够苦撑到现在实在不易。
借助间或在水洼里爆炸的炮弹闪光,我们看见三三两两撤退过来的战友们。
有伤员,两个浑身泥浆的战士抬着一个伤员踯躅地走过来,伤员身上也同样满是泥浆。
“能帮忙吗?我们实在没有力气了。”
打头上来的一个泥人艰难地咳嗽着说道,他的两条腿在泥浆里不停地哆嗦着,手还死死地托着伤员的双脚。
“老柳,怎么是你!我是卫悲回啊。”
当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我激动地迎上前去。
老柳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我,好半天人都晕晕乎乎地看着我,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是卫悲回!”
我的嗓音都有些哽咽,手指哆嗦着抓紧老柳的胳膊。
老柳褴褛的衣服上滚满黑臭的泥浆,一大块泥浆粘在他的脸颊上;左边肩膀上一个大血口,已经结痂,伤口上同样粘满淤泥;裤腿上已经糊满泥浆,紧紧地贴着腿,已经裂开的靴子可笑地挂在他的脚上。
要不是头上的钢盔和身上挎着的那枝还算干净的步枪,我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人和老柳联系在一起,甚至无法和一个士兵联系在一起。
“老弟,别开玩笑了?卫悲回?你是人还是鬼啊!”
老柳哆嗦着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喃喃说道。
“老卫!郭永,是老卫。黄彪,你醒醒,看看眼前的人是谁!是老卫!他还活着!这小子他妈的还活着!”
老柳也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欣喜地大声朝后面的泥人喊道。喊了几句后,这条刚强的汉子居然蹲在地上紧扯着我的双手呜咽起来。
这是场没有尽头的战争,没有人能够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会是怎样安排的。所有的战士们都在泥浆和弹雨中忍受着饥饿与疲倦,等待着这场没有尽头的阻击战早点结束,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明天的晨曦。
能够在战斗中重逢,这种平时极为平常不过的事情放在现在却成为了奢侈而又悲喜的一幕。
后面的郭永看见是我,嘴一咧,扑上来紧紧将我抱住,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他俩抬着的人是黄彪。黄彪受了重伤,需要紧急治疗。
没有时间寒暄,我一把接过老柳的活,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抬着人往前走。
郭永光着一只脚,另外一只脚上的旅游鞋鞋底已经掉了,黝黑破烂的鞋面随着脚的移动拍击着淤泥。
他就这样进行战斗?
轮流替换着,我们几个人一路蹒跚把黄彪抬到医院。
黄彪的小腿动脉被鬼子弹片击穿,老柳他们用三角带临时给黄彪作了战场救护。但因为迟迟撤不下来,黄彪已经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