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
议!quot;腐蚀新中国青年quot;的黑锅,我背了将近三十年,怎么会偏偏找到我来翻译这本quot;下流坏书quot;?莫不是命运的嘲弄,还是菲茨杰拉德显灵,责成我为他平反,还他一个公道?思前想后,我虽自感译笔粗拙,难以重现他那优美的风格,却也无法回避这道义的召唤。
十年以后,我用英文以回忆录形式写了一本纪实体小说,自然把《盖茨比》这段公案写了进去。书于一九九三年在美国出版后,陆续收到许多读者来信。其中有一位是曾在纽约舞台和好莱坞银幕上活跃过的女明星,她在信中特别提到这个情节,接着写道:
我认识他。三十年代期间,我是个演员,住在好莱坞一家名叫quot;真主花园quot;的旅馆,许多来做短期工作的作家和演员住在那儿。司各持·菲茨杰拉德那副愁苦的面容是我平生所仅见。他那悲惨的处境刻画在他脸上,流露在他声音里。我是在餐厅里结识他的。那天我一个人正在埋头看雷格蒙的小说《农民》,有个人在我肩旁弯下身子说:quot;你干吗要看那本波兰式的?quot;我回答说:quot;因为是我的朋友纳特·福柏推荐的,我也非常爱看。quot;他听了嗤地一笑,又摇摇头,仿佛我无可救药了。我问他:quot;那你推荐什么呢?quot;他说:quot;唤,最优秀的作家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写的任何东西。quot;
我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仿佛《盖茨比》的作者又一次显灵!可惜quot;萧条异代不同时quot;,我只能高山仰止,心向往之了。
但是故事并没到此为止。马里兰州洛克维尔市有一座圣玛利天主堂,离我们在维州的住处不远。这座小教堂建于一八一七年,建筑古朴庄严。每逢主日,一位中国神父在那里为华人教友做弥撒。去年八月二十日上午,我陪妻子去那里望主日弥撒。我送妻子进堂以后,独自出来在阳光下漫步,心旷神怡。不知不觉间,逛入了教堂边上的墓园,心里默诵起英国诗人格雷的《墓园挽歌》,又感到无端的惆怅,神思恍惚。突如其来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块墓碑前面冒了出来,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quot;谁?quot;定神一看,原来是一位衣着整齐的中年白人男子,我舒了一口气。他没理会我的问题,却指着墓碑说:quot;最优秀的美国作家!quot;我低头一看,毫无雕饰的石碑上刻着:
弗朗西斯·司各特·凯·菲茨杰拉德
一八九六年九月二十四日
一九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其妻
姗尔达·赛尔
一九○○年七月二十四日
一九四八年三月十日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奇缘!四十四年前,他在万里之外的异国和我一道蒙冤受难。今天,我无意之中竟然又有幸在万里他乡邂逅他的阴灵。这是一片很不起眼的墓地,菲氏家族的几座墓占了其中一小块地方,没有树木,没有花草。这里既没有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诗人墓地的庄严肃穆,也没有米兰大墓园的瑰丽堂皇。想当初,一个不甘寂寞的金发少年,梦想凭自己的锦绣才华,营造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上天堂,享尽人间赏心乐事。曾几何时,贫病交迫,梦碎酒醒,他身不由己来到这个角落安息,和他的红粉佳人分享一扌不黄土和永恒的寂寞。墓园几步之外就是一条大路,日日夜夜奔驰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万万千千的匆匆过客中有几人曾在这里quot;解鞍少驻初程quot;,低回凭吊一下这位quot;美国梦quot;的化身和爵士时代的史诗大师?也罢,永远摆脱了名缰利锁,超越了生与死的磨难,菲茨杰拉德有福了,他将以他不朽的诗篇彪炳千秋。
时已正午,弥撒完了,妻子走出教堂,看到我在墓地踯躅,远远地喊道: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