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难道你还不明白,在上帝那里相交融是怎么回事儿吗?”
“这我心领神会:就是在一件共同崇拜的事物中,欣喜若狂地重又相聚。我觉得正是为了和你重聚,就崇拜我知道你也崇拜的东西。”
“你的崇拜动机一点儿也不纯。”
“不要太苛求我了。如果到天上不能与你相聚,我就不管什么天不天了。”
她一根手指按到嘴唇上,神情颇为庄严地说:
“‘你们首先要寻找天国和天理。’”
我们这种对话,我记录时就明显地感到,在那些不懂得一些孩子多么爱用严肃的言辞的人看来,有点儿不像孩子说的。我有什么办法呢?设法辩解吗?既不辩解,也不想粉饰而显得更加自然一些。
我们早就弄来拉丁文的福音书,大段大段背诵下来。阿莉莎借口辅导弟弟,也早就和我一起学习拉丁文;不过现在想来,她主要是为继续跟踪我的阅读。自不待言,在明知她不会伴随我的情况下,我也不敢轻易对一个学科发生兴趣。这一点有时固然会妨害我,但是也并不像人想像的那样,能阻遏我思想的冲动。情况正相反,我倒觉得她什么方面都很自如,走到我前面。不过,我是依据她来选择自己的精神道路的。当时我们满脑子所想的,我们所称作的思想,往往只是某种交融的借口,而这种交融更为巧妙,要超过感情的修饰、爱情的遮掩。
当初,母亲不免担心,她还测量不了这种感情有多深。现在她感到体力渐衰,就喜欢用同样的母爱将我们俩搂抱在一起。她多年患有心脏病,近来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有一次发病特别厉害,她就把我叫到面前,说道:
“我可怜的孩子,你看见了,我老多了,总有一天会突然抛下你。”
她住了声,喘息非常艰难。我再也忍不住了,高声说出她似乎期待的话:
“妈妈……,你也知道,我要娶阿莉莎。”
我的话显然触动了她最隐秘的心事,她马上接口说:
“是啊,我的杰罗姆,我正想跟你谈这件事呢。”
“妈妈!”我哭泣着说,“你认为她爱我,对不对?”
“对,我的孩子。”她温柔地重复了好几遍:“是的,我的孩子。”她又吃力地补充道:“还是由主来安排吧。”
这时,我凑得更近了,她便把手放在我头上,又说道:
“我的两个孩子,愿上帝保佑你们!愿上帝保佑你们俩!”说罢,她又进入昏睡状态,我也就没有设法将她唤醒。
这次谈话再也没有提及了。次日,母亲感觉好一点儿,我又去上学了。知心话说了半截儿就煞住了。况且,我又能多了解什么呢?阿莉莎爱我,对此我一刻也不怀疑。这种疑虑,即使在我心上萌生过,随着不久发生的哀痛事,也就永远冰释了。
我母亲是在一天傍晚安详去世的,临终只有我和阿什布通小姐在身边。最后这次发病夺去她的生命,开头并不比前几次严重,最后才突然恶化,亲戚们都来不及赶奔来。这头一天夜晚,我就和母亲的老友为亲爱的死者守灵。我深深爱我的母亲,可我惊奇地发现,我流泪归流泪,心里并不怎么感到悲伤,主要还是为阿什布通小姐而洒同情之泪,只因她眼看着比她年岁小的朋友先去见上帝了。而我暗想表姐就要来奔丧,这个念头完全控制了我的哀痛。
舅父第二天就到了,他把女儿的一封信交给我。阿莉莎要晚一天,和普朗蒂埃姨妈一同来。她在信中写道:
杰罗姆,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多么遗憾,未能在临终前对她把话
说了,好极大地满足她的心愿。现在,但求她宽恕我!但愿从今往后,上
帝是我们—人的惟一向导。别了,我可怜的朋友。你的比任何时候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