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惊悚身何在
动,亦步亦趋地跟在曹节后面,嘴里也大呼小叫:“癞蛤蟆也不能轻视,要是被它们喷上毒液,就会全身溃烂。”“好像还有四足大虫,这边的草都被踏扁了。”我还好,坐在槛车里,不用担心被爬虫偷袭,他们大概这时会有点羡慕我罢。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且停得十分古怪,仿佛只是瞬间的事,比一个美人破涕为笑还要快速。等我们走进内院,天际甚至升起了一团晶莹剔透的朗月,如果在白天,代替它的肯定是一轮金黄的太阳。
今晚的月亮还是满月,像一面硕大的银镜,将光芒毫不吝惜地倾泻在小吏们的脸上,让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们生动的表情。我想起当初第一次在鹄奔亭歇宿的情景,悲不自胜,那时全没料到大雨中请求歇宿的苏娥一家会是蒙冤的鬼魂,更不愿意见到鬼魂,现在却怀着深深的期盼,我在心里暗暗祈望,请你们再出现一次罢,让这些洛阳来的人,亲眼看看你们,听听你们的叙述,才知道这世上果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而我,杀了李直,完全是为了主持正义,我不该受到槛车征还的待遇。
曹节命令打起火把,可是他们身上所带的引火之物,全部被先前的雨水淋得透湿,怎么也打不起来。好在月亮越升越高,照在院庭的绿草上,好像打了一层霜,间或的微风或者草中动物的行进,使得这层霜起伏不定。我心想,如此清幽绝美的风景,可惜一直无人欣赏,都付与草中的虫豸们了。
“进去看看,分头找找,看有没有干燥的木材,再想办法燃起一个火堆。”曹节下令道。
亭舍的地面是方砖砌就的,没有那么多草,小吏们相拥跳入屋里,把我一人留在庭院中,坐在槛车里和马相伴。我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翻检东西的啪啪大概他们正在拆毁屋内的木材。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听见一声惊呼:“坟墓,这后院有一排坟墓!”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谩骂:“他妈的,废弃的亭舍也不允许当坟地用啊。”“晦气,这些该死的蛮夷,实在是乱来。”
四个坟冢一字排开,那是苏娥一家的坟墓。我被拉下槛车,站在亭舍的后门口,望着它们静穆的轮廓。坟堆上满是荆棘杂草,缀着蓝白的小花。
“这不是蛮夷擅自堆垒的墓,而是四个冤魂的长眠之地。”我淡淡地说。
火石之类的都被雨淋湿了,但他们终于打着了火,烧起饭来,很快屋里就饭香四溢,红艳艳的火烤着他们的前额和湿衣,薄雾蒸腾,这种薄雾和饭香氤氲交织,也算组成了人生的某种甜蜜气息。吃饭的时候,也许需要一些佐餐的醯酱,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我娓娓讲述了发生在这个亭舍中的故事,他们逐渐张大了嘴巴,不约而同将目光洒向门外那四个坟冢,因为惊恐而难以积聚:“天哪!原来这个亭舍真的闹鬼?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笑道:“诸君用不着如此害怕,闹鬼,也不过是鬼魂们无力的一种表现。他们含冤而死,在这里沉埋了五年,而杀他们的奸贼却在世上坐拥良田美宅,活得无比美妙。他们只能通过鬼魂显灵来向我求助,求我为他们报仇。你们想,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小吏们神情略定,继续他们的咀嚼。曹节道:“贼人如此可恨,竟使鬼神为之显灵诉冤,当真离奇,当真感人肺腑!何君为他们报仇的手段虽然过于激烈,乃至触犯了律令,却毕竟事出有因,我想皇帝陛下一定会赦免何君的。何君积聚了如此阴德,也必将得到鬼神的厚报!我听说当年于定国廷尉审理冤狱,全活百姓无数,曾自诩要高大自己闾里的门宇,以便将来可以容纳轩车。后来他果然位至丞相,我想将来何君也一定会位至三公。”
我对他的话恍若无闻,人生真是太过短暂,而在此须臾的年华中,那些能让自己心痛神驰的人皆已不在人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当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的时候,自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