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母夺子
曹植只知自己不幸,却不知他父亲这一夜过得也不平静。
曹操了解儿子性情,料定他必要来,所以这晚根本没在铜雀台,而是回了后宫——或许他也不忍听见一丝曹植的惨呼吧。平心而论他至今仍喜爱曹植,但感情不能成为权力的阻碍,要稳固曹丕的地位就必须打击他;而打击他也不是目的,是做给那些以为曹植奇货可居的人看,死灰尚可复燃,要在死灰上再浇盆水。
不过他良心仅止于此,对儿子尚有感情,对儿媳却无丝毫怜悯。崔琰已经杀了,这个儿媳与自己有杀叔之仇,即便曹植为嗣,也不能容她当太子妃,何况曹丕为嗣?她也只配充当一枚棋子了,好在没生儿女,死了倒省事。
曹操自午后与杨沛密谈,又接见刘慈,安排了诛赵、卢之事,等候回奏又派出刘廙,一切都忙完已是早过初更时刻;只草草进了碗粥,便昏昏沉沉回转东宫后院。他先前不信鬼怪之说,但最近不知是年迈改脾气还是听方士讲故事讲的,竟有些犹疑,在经过温室殿之时不禁加快了脚步,似乎是怕赵达、卢洪那两个小子的灵魂作祟。
魏王要回后宫楸梓坊,寺人严峻早告知卞氏夫人,卞氏备下几样小酌之物,点上艾草,又命人准备盥洗之物,早安排妥当了,叫严峻坊外迎接王驾。曹操走到一半却犹豫起来——不妙!今夜我倘在卞氏处下榻,不言儿媳之事未免过分,也伤及夫妻情分;若言及此事,她与崔氏婆媳尚睦,又疼爱植儿,不免要向我啼哭求情。别人求情倒也罢了,卞氏乃是丕儿之母,日后有母仪之分,我既不能开恩又不便斥责卞氏,这事倒难办得很。
正在踌躇之际,又闻请驾之声:“臣妾参见大王。”
曹操扭头望去,侧室王氏带着两个小侍女从阴暗的花丛间走过来——她虽年近四旬,却知书认字,在众妻妾中学识最高,又谨守宫闱温柔体贴,曹操对她别有一番情愫,惜乎未养下一男半女。
“天色不早,你还没歇着?”曹操的口气格外和蔼。
王氏道:“今夜有些闷热,臣妾在园中走走。”
曹操分明从她眼角瞧出丝苦涩,心下了然——是啊,别人即便无寡人宠幸,有儿有女说几句贴心话也是好的;她不惑之年没个孩子,宫外又没亲戚,何以打发时光?只能在园中对月叹息。
“大王不去夫人那里吗?”按理说魏国既已建立,相对魏王就应有王后。但曹操情况甚是特殊,他原配夫人丁氏居于宫外,多年来他想尽办法想请她回来,可丁氏愤于曹昂之死就是不依;曹操又不肯写休书,就造成后宫无主的尴尬。既没王后便只能按公侯之制,皆姬妾之流,若提及“夫人”便指卞氏,虽无嫡妻之名,却有嫡妻之实。
“天色甚晚,不打搅她休息了。”
王氏笑道:“那请大王早早安歇。”
曹操依旧摇头,扶着严峻的肩膀当了拐杖,往前凑两步道:“你为何不请寡人到你那里?是怕夫人妒忌吗?”
王氏受宠若惊:“臣妾倒不是怕夫人妒忌,但望大王保重贵体。既然大王垂爱,臣妾何敢辞焉?”
“寡人不去……你那里太冷清。”
这话刺痛王氏之心,眼泪差点儿下来。曹操在她肩头拍了拍道:“别难过,有你的。就冲你真心真意疼寡人,终究会有你的……你替寡人转告夫人,今晚我去陈姬那里。”说罢扶着严峻缓缓而去。王氏莫名其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陈妾是曹操所有宠妾中最年轻的,也是容貌最美的。她虽是丫鬟出身,却随着赵氏学了不少歌舞,自杜氏年纪大了以后就数她最红;前两年产下一子,当即被封为高平亭侯,就是曹操最小的儿子曹幹。陈妾显然没想到大王今晚回来,她早卸胭脂钗环,快就寝了,得严峻禀报从榻上跳起来,赶紧招呼奴婢洒扫、焚香。曹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