鹡鸰纷飞
——他终于亲自下手了,这哪是灌酒,分明是把他们的兄弟之情浇灭了!
坛子空了,曹丕踉跄退了两步,手上一松,酒坛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望着醉死过去的弟弟,怔怔愣在当场。
朱铄也被震撼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还不快走!”
“哦。”曹丕这才踉踉跄跄奔出营帐,早有心腹亲兵在外候着,见太子出来匆匆跟上。曹丕做贼心虚,竟以为有人抓自己,疯了般在黑夜中乱跑,直至跌倒在地被追来的亲兵扶起,才渐渐稳住心神。他咬牙赶奔中军营,士兵见是太子前来不敢怠慢,立刻把值夜的中护军曹真请出来。曹真一见曹丕的神态就知道出事了,欲问明情由,又恐亲兵听去,不敢往军帐里领,拉他进了中军大寨。这会儿夜深人静,中军帐灯早熄了,一片漆黑。曹丕就在纛旗下把刚才的事说了;曹真讶异不已,既惊且叹——惊的是他胆大包天,竟办出这等事;叹的是如此算计亲手足,自此情若参商再难挽回了。
曹丕道:“事已至此我必须得走。明晨父王问起,你就说京中有急务,我夜半请辞,见他睡下不敢惊动,便不告而去。”
曹真连连摇头:“纸里包不住火,事情败露如何收场?”
曹丕森然道:“末大必折,尾大不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我不阻子建,日后必反遭其危,况子文窥觊在侧,这也是迫不得已。若父王震怒,就靠列位大人从中弥合了……”
刚说到这里,忽听有个严厉的声音嚷道:“谁在那里?”
曹丕、曹真险些瘫倒在地——这声音太熟悉了。
一星灯火伴着笃笃的拐杖声从中军帐后面飘来,在这漆黑深夜,曹操苍老的面孔被那盏小油灯照得甚是阴森,宛如鬼魅。他身畔并无第二个人,独自拄着杖,举着灯,在营中徘徊。
此时躲避已然不及,二子仓皇跪倒:“参见父王。”
“嗯,还真是你们。”曹操越走越近,“有事吗?”
曹丕手心都捏出汗了,强自镇定道:“儿臣……来向父王辞行。”
“太早了吧?”曹操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京中还有要事,儿臣须尽快回去。”
“怎么了?河北有紧急军备?”
“没有……”曹丕的谎快编不下去了,“中台尚有不少奏疏要处置。”
“那些有相国他们处理,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嘛。”
“这……”曹丕干脆转移话题,“父王怎还没睡?”
“唉!老了,昨天午后歇了个盹儿,晚上就睡不着了。”曹操话说至此瞥了眼曹真,“子丹,你回你的营帐吧。”
“诺。”曹真哪放心就这么走,为难地看了一眼曹丕,却又不敢违拗王命,正左右脚打架,曹操忽然提高了声音:“寡人叫你走!我跟我亲儿子说话,你要听吗?”
曹真自被义父收养,视同亲儿宠信有加,深宫内苑都畅行无阻,几时分得这般清楚?此刻见他这么严厉地打发自己,已知曹丕不妙,再要相助为时已晚,只得讷讷而退。
曹操见他消失在黑暗中,语气又平和下来,盯着曹丕的头顶道:“好,真是好。真儿与你亲睦,休儿也同你一心,还有咱家的好女婿夏侯尚,你还真是会做人,这些亲戚都与你好,胜过同胞手足吧?”
曹丕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不敢抬一头,干笑道:“父王说哪里话?还是子建、子文最亲。”
“抬起头来……我令群臣至徐晃营中犒军,你为何没去?”
“我与三弟多日未见,在一处聊天。”
“好,都聊些什么?”
“无非家常琐事,叙叙兄弟之情。”
“好,子建现在何处?”
“已经安睡。”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