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申辩
!”
邝瑗听他这么一说,眼圈红了。“你在常德打仗时,我每天看报,天天都有你和部队的消息,你立了战功,不是说你是英雄吗?怎么倒蹲牢成了罪人?”妻子小声怨道,“听王军长说,你应该向上峰申辩,而你倒不申辩……”
余程万扳过妻子的肩膀,语调沉缓地说:“小瑗,这次常德之役,我要有十条命,也本该命归黄泉的。之所以当死未死,是上帝推迟了日期。现在轮到了,就当我去了吧!”
“那我和孩子们以后靠谁?”邝瑗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泣起来。
“你好自为之吧,带大儿女,以后对他们说,父亲无愧!”说罢,余程万站起,只身离桌而去。
自此余程万铁了心,谢绝一切亲朋好友、上司部下的探视,但等死期。
元月5日,天气奇冷。虽然余程万已享受了特殊待遇,在房里能不加限制地烤火,但他从铁窗望出去,阴沉的天空飘着飞舞的雪花,寒气还是不由自主地渗进骨缝里。
忽然,看守长来请他,说俞济时主任在外面等他出去说话。
他的血瞬间凝固了。怎么,就在今天结束生命吗?虽然他早已视死如归,但真正死神来临了,他才知道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深处地渴求生存、渴望生命。
他整了整军装,然后僵硬、机械地顺着走廊向外一步步走去。走廊笔直,连着尽头的一块明亮的日光。要死,也得像男子汉大丈夫那样威武不屈地死,可他现在却追着韩复榘、龙慕寒、廖龄奇的亡魂而去,岂不有辱自己的人格!有屈自己的黄埔军魂!这时他才觉得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执拗、倔强、高傲。但一切俱晚矣。
“济时,给我最后一根烟吧。”余程万向俞济时伸出手。
“哈哈!”俞济时披着大氅大笑,残缺的兔唇闪闪发亮,“石坚兄,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常德各界人士数百人签名为你请功的信和电报直接送到了委员长那里,委员长没退,看来凶少吉多呢!”
意外,太意外了!余程万被弄懵了,愣在那儿,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这是他常德会战以来第一次落泪。
霜天苍白,眺尽雪国,余程万长久伫立,泪眼模糊,仿佛又看见和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常德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