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
沿着上游,这一段江由南到北傍着条公路,直通桃源。余程万料到公路必布满敌人,因而就在公路和江水的中间钻隙南行。星月无光,霜风遍地,昏黑的旷野寂无声响,余程万带了官兵8人,在小路上穿沟翻堤行进。回看常德只有几缕紫烟,在长空依依相映。
渡江后的说法
对于余程万突围后在南岸的遭遇,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最终是找到了傅仲芳的联络员,并与鲁道源的新11师32团会合,光复了常德,这点是一致的,但之前的一段历程,有的说很惨,有的说很顺,众说不一。
周询先生提醒我要注意黄潮如先生的记载,因为黄先生的文章得到过余程万本人的亲笔题序,所以真实度较大。
在这里,我将黄潮如《常德守城战纪实》里关于撤退到南岸的一段摘录如下:
余师长渡过南岸,即遇敌哨兵,为先发制人计,当即将哨兵击毙,南岸敌闻枪声,遂四面包围,余师长率兵20余人,且战且走,20余人被敌冲散,余氏左右仅副官卫士各1人了。且副官亦负伤。黑夜中不辨东西,疾行四五华里,天色已露微明。转过一村落,发现敌大队迎面而来,乃急避入民舍,卫士登前阁隐藏,副官因流血遍体,乃佯死门侧。余师长则入后房,持手枪,危坐待敌。敌队经过时并未入内,瞥见门侧副官,竟戏言‘又死一个’。大队通过后,余师长再率副官卫士前行。又5华里,左脚因二次长沙会战为炮弹所伤,不能长途徒步,无法行动了。正在急困中,遇自城中疏散避此附近山中难民。战前余氏在城,常轻装简从,独步街衢,于是市民均认识师长。惟余氏经半月来巷战,已是蓬头垢面,憔悴枯瘠,无复人色,但难民尚能辨认。知师长已不能行动,乃扶入山村,妥为招待。阖村闻讯,咸杀鸡宰羊,以飨此民族英雄。晚间村民自动放哨,侦探敌踪。师长半月来未有一日睡眠超过两小时,至此已得一整夜之休息。4日拂晓,村民备篮舆一顶,由山中僻路早送黄土店,至此始出险境。余氏事后曾与余谈及此事,谓乡民感情之隆,令人感奋。言下几欲堕泪。
当余师长3日拂晓遇敌时,参谋长皮宣猷与参谋主任龙出云,亦有同样之遭遇,情形险恶,则有过之。皮、龙二氏随行仅一勤务,匆忙中趋入农舍,初拟避入房中衣柜,继觉不妥,乃隐蔽后门外草堆中,敌兵入内搜索,勤务即被枪杀。敌兵在搜索一过后,休息炊饭,约2小时始去。未几,又闻人喧马嘶,二批敌大队又到,亦在该村炊饭。如是一批去一批来,直至下午4时许始告静寂。皮等潜伏草堆一天,已饱受虚惊了。
最强的音符
有时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人们倾听一段悲壮、激烈节奏的交响乐时,眼看它就要终止,各种乐器在指挥凝固于半空中的双手控制下已无一点声息,便以为这段乐章已告结束,有的人甚至会喝起采来鼓掌,或起立离座,但他们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最强烈的音符在末尾,乐队在刹那间又奏响了一个惊人的旋律后,才让听众荡气回肠,充满感慨地度过了整个乐曲的历程。如果拿这个例子来比喻第57师的常德守城战的话,那么我要说明的是,它末尾的那个最强烈的音符可能不是余程万突围,而是柴意新将军之死。
余师长率部突围,留城牵制日军的柴团长扼守华晶玻璃厂这个最后的据点,与敌死拼。至黎明时分,柴将军毅然率领残部向敌冲锋,杀出大兴街,奋勇前驱,在府坪街春申墓旁,不幸中炮殉国。
黎明,一轮鲜红欲滴的朝阳升起,一个壮士的身躯却永远埋入了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