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淡地说。
尹福的眼睛在周围寻觅着,他在画像前的兽皮毯上发现了几滴湿迹,他用手一摸,湿湿的,润润的。
“这里不久前来过人。”尹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马贵说。
马贵也有些认真了,他上上下下走了一遭,发现在厨房的案上少了两个面包。
“是来过人了。”他对尹福说,“可能是乞丐,也可能是当地人。”
尹福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马贵说道:“此地是非之地,咱们还是小心为好。”说着拉开了话匣子。
“师父,洋鬼子一进北京城,咱们中国人可算遭了殃,妇女更倒了洋霉,咱们八卦掌门的弟兄死的死,逃的逃,真是如鸟兽散,天各一方啊!”
“师父,您千里迢迢,一心护送皇驾,可真算是忠心耿耿,真比得上是北宋的杨家将,丹心护主;南宋的岳飞,精忠报国啊!可是天下有几个人能揣摸透您的心思?”
“光绪皇上也真是窝囊废,他空挂着一颗皇印。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你瞧人家秦始皇,就敢逼亲生爹爹吕不韦自杀,汉高祖刘邦敢把忠臣韩信杀了,雍正爷把亲兄弟几个折腾得死的死,残的残,光绪爷就不敢把慈禧杀了,就这么一块软豆腐,还横在金銮宝座上干什么?他想耗着死在慈禧后头,我看,慈禧未必让他活得那么自在,俗话道:最狠不过妇人心……”
尹福不耐烦地说:“马贵,你少说两句不行吗?谁也没有把你当哑巴卖了。”
马贵小声嘟囔着:“师父,你就是菩萨心肠,总是不言不语,心里像装着昆明湖,就像咱们师祖,整日里冥思苦想,眉心皱出个亮疙瘩,也不知整日琢磨个啥?”
“我要有你师祖那些抱负,那可真算是超人了。”尹福一想起师父董海川,眼前登时一亮,“想当年他在九华山跟吕飞燕心心相印,订下姻缘,可是后来为什么一反常态,斩断姻缘,割阉栖身王府,当了太监,真是令人不解,这简直成了千古之谜。”
“师父,你与师祖形影不离,直至看到他仙逝太师椅上,难道就没看出他的心思吗?”
尹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师祖定有宏大的抱负,堪与鲲鹏相比。有一次,我到肃亲王府去找他,—推门,看到他正对着一张画发怔。那画上画着崇山峻岭,寺庙迭现,山清水秀,古木蓊郁,画头写着‘九华山晨曦’几个字。你师祖当年就是在九华山随碧霞道长学艺,跟侠女吕飞燕朝夕相伴。你师祖回头看见我,默然地坐到太师椅上。我见他满眼泪水,一副悲楚的模样。他问我:‘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我猜他一定是想起吕飞燕,于是脱口而出:‘是失恋?’他苦笑着摇摇头,回答:‘是丧志。’他又问我:‘人生最难得的品格是什么?’我想了想,回答:‘是敏而好学,孜孜不倦。’他又摇摇头,回答:是坚忍,人生自古贵坚忍。匹夫见辱,拔剑而起,实不足为勇也。大丈夫能屈能伸,屈而不断,伸而不弯,才是真丈夫也!要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啊!……我听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马贵,要知道,鹰有时比鸡飞得还要低,但是鸡永远也飞不了鹰那么高!”
师徒二人叙着叙着,已到天黑。马贵从厨房拿来一些面包。
尹福问:“你这里怎么有这些洋馒头?”
马贵笑着回答:“这叫面包,当时教堂里的人都吃这玩意儿,街上有个小摊也专门做这个,昨天我才买来的。”
尹福吃了两个面包,忽觉腹中隐隐作痛,于是用手按住肚子,在屋里团团转。
马贵问:“师父怎么了?”
尹福回答:“想解溲。”
“嗨,找个犄角旮旯不就得了。”
“我要解大溲。”
“跟我来。”马贵说着带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