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东汉末年的白骨散落
任是基于对苍生甚至国家前途的共同认识。于是,其中一个把权位、生命乃至梦想交给另一个——给了自己的敌人。这是多么……"我一时想不出赞叹的词汇。
“闪耀。”赵直笑了。
“对,闪耀!相对于邪恶笼罩一切的第一阶段与邪恶被逐一排除的第二阶段,这第三阶段没有正邪之分,或者说大家都是正义的。如果说群雄各有野心的话,其野心也完全符合大众的愿望与时代的要求。赵直,这便是你所说的群星闪耀之时吧!”
我第一次看见赵直像个普通人一样单纯地为了一件事开心起来。“可以了!”他急切地问,“你打算怎么写?”
“我不打算明写。”我说,“史家不会太直接地记载纲领性的认识,那会影响读者自由思考的方向。不过良史能把个人看法隐藏在字里行间,留给后世有心人。就像司马迁,他把他的人格隐藏在《屈原贾谊列传》里交给后世。能读出这些意思来的人,无疑是作者的知己。”
“知己、知己……”赵直把这个词翻来覆去玩味了好一会儿,才举目向我,“魇师与史家原本是驰向两个方向的生物种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格格不入、势同水火。曾经有一个人劝我试着扭转二者的敌意,他说:我将不在国家里设置史官,有劳你暂时肩负起历史的重量,在恰当时候,找到写史的人,把你身上的负担交给他。陈寿,”他的眼闪闪发亮,“你不会使我失望吧?”
“尽量不会。”我说。
显然这个答复无法使他满意。
我只好改口:“应该不会。”
“很没诚意似的。”他挥挥手笑道,“不过估计良史就是这样,从不允诺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哪怕随口的允诺能给他带来极大好处。陈寿,我想我们已经可以进入新的秩序。”
“是指……?”
“三分天下。”他一字字道。
我深深一震。
“你需要知道或者有兴趣知道的,我都会给你看到、使你亲历;另一方面,我也有想告诉你的话,有一些……哦,是三个人,我想努力把他们完整地交给你,再由你交给后世。他们分属不同的国度,具有截然迥异的色彩,致力于分道扬镳的事业,我总觉得,他们才是被历史遴选出来的……唔,”赵直吃力地想到一个词,“真龙天子?哈哈。听上去又忤逆又荒诞,却是比较合适的说法。假如你像我一样,把璀璨生命看成胜过一切权位的、最宝贵的财富,你会发现这个词合适极了。写史的人,我相信你一旦把住这三个人,就不但能把住鼎足的历史,还能把住人类漫漫的生涯。”
“他们是?”我简直能听到热血在身躯里煮沸的声响,又简直能听到我身躯里自动发出的沙沙的笔录声。
我好像……快要变成一支笔、史笔了。
“蜀国,哦不……汉国,”赵直迁就着我朝的说法,“的那一位,除了他还能是谁?”——嗯,诸葛丞相,诸葛亮字孔明。
“魏国的呢?”
“呵……朱紫的人生。”
“吴国的呢?”
“唉……哀凉的忠顺。”
“名字,名字!”我突突跃动的写史的魂灵呵。
有一瞬间,真像与赵直践行着一致的脉动。
“叫做……”
“打搅一下。”在这最不应该的时候,外面有谁敲了敲窗。
赵直手一挥,窗户“吱扭”地开了。是谯先生。他扶着窗棂,手指急剧颤抖,勉强想维持平静、镇定的语调却完全失败了。听上去,他的声音竟带了些疲倦的哭腔。先生道:“很……抱歉。可事情,还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承祚。他回来了。”
“谁?”我问。
“诸葛……”赵直抢先一步,眯着眼道,“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