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其奸邪。不知先生为何还没教诲一二,就只愿隐身山野?曹丕大兴劳役,用兵江东;我朝正好养育黎民,修整军队,等待曹丕遭受挫败后,再举兵征伐!那就能不伤军卒、不劳百姓而平定天下。您用德行辅佐朝廷,又不必辛苦办差,还望三思。”
“养育黎民、修整军队”:都是很普通的话,看入杜微眼里,竟使他怔了怔:难道诸葛亮说的全是实话?他望望他,后者眼里闪着等待、恳切的光,仍然不愠不火,唇边悬着笑意。
“唉,为什么诸葛亮没做学问呢?要能收他这么个弟子,就一定能把《尚书》和《春秋》的真义传下去……”杜微寂寞地想。
“听说魏人多劝丞相归顺?”杜微问。
诸葛亮点点头。
“您答复了吗?”
“还没有。”
“没有?”
“将要发布一篇教令,以回复那些妄想。”诸葛亮写道。
“好!”杜微将手一伸,“请”道,“见到教令后,微再回答尊驾的邀约。”
“好。”诸葛亮站起身。
既然主人家要送客,强行留下反不合适,诸葛亮拱手告辞时,邓芝也起身了,施礼说:“芝也回去了。”杜微照旧倨傲地指指耳朵,这个动作使诸葛亮忍不住扑哧一笑。他出门后,没有立刻走掉,在门外等了等,忽然推门像想起来般道:“哦,能送亮一些东阳酒么?”
“拿吧。”杜微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发现自己忘了装聋。
诸葛亮笑了,进屋提起酒壶,嗅一嗅,拜谢而去,只留个哑然的杜微在座。老头子呆坐片刻,也拍着膝盖大笑起来!不愧是诸葛孔明……他抚摩着白胡须想,要看他将写出一份多么慷慨磊落的教令哪!
“丞相漏了一件事。”另一面,邓芝走出杜府,没有直接与诸葛亮道别,反而拉住他马头说。
诸葛亮把鞭子挂在马耳上,笑问:“什么?”
“刚才看丞相写给国辅先生的话,里面谈到农业和军事……”
“是啊。”诸葛亮笑了,“还有什么?”
邓芝想想说:“外事呢?”
“外事?”诸葛亮笑意更浓。
“主上年幼,初登大宝,窃以为该派更正式的使臣去与东吴结好。”邓芝说。
诸葛亮故意说:“伯苗忘了夷陵吗?”
“不、不敢忘。”邓芝一脸严肃,“然而,智者不会因为往日记忆而放弃眼前该做的。”
“哈哈……”诸葛亮大笑,多日来压在心头的疑惑又轻了一分。谁说蜀汉国小,没有贤能?蒋琬、王连、费祎、董允、杜微、邓芝……哪个不是人才?第一是要挖掘,第二在于任用。用杀牛刀去杀鸡,绝不会有用杀鸡刀那么顺手。假若派杜微去管盐铁,他会将国家的利益都让得个干干净净;假若要王连去管教育,教出来的少年一定全都浮华刻薄。做丞相,除了有亲自操持的手足外,更重要的,是有能使人尽其才的眼睛。找到了……诸葛亮欣喜地想,那个一直在寻觅的人。
“丞相笑什么?”邓芝有点摸不着头脑。
“结好江东,我也想了很久,只苦于没有出使之人。直到今日,才想到了一个人。”诸葛亮笑着说,“他必能当此重任。”
“谁?”邓芝问。
“正是足下。”诸葛亮看住邓芝说。
邓芝直觉地想要辞让,一转念便自失笑!何必矫揉造作?之所以提醒诸葛亮此事,不正觉得自己是出使的合适人选吗?大丈夫处世,就该做一番顶天立地的功业。做武将,就攻城略地、鼎定天下;做文臣,就为主分忧,不辱国命。穿越层层浪淘,将船只驰入夕阳深处,站在江东朝上、孙权跟前,将时局一一澄清的那个人,非邓芝邓伯苗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