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寒吗?人人说诸葛亮善于治国、为相,朕看倒不见得!元直以为呢?”
六十岁的徐庶在阶下奏道:“诸葛亮怕是自有把握。”
“把握?”
“是。”徐庶眨眨眼,“依臣之见,比起征战他更擅治政。所以,他一定能不伤害国本,不课重税。”
一眨眼,徐庶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隆中,看到青年怀抱五弦,登上小山,风将他漆黑的头发吹得一飘一飘的。“治理国家,要做管仲那样的人;沙场决胜,则似乐毅一般!”他眼里洋溢着坚定、明亮、热烈的欲望,叫人心惊肉跳。“孔明做到了。”徐庶低头想,“他仍然年青,我却老了。老到除了坐享‘御史中丞’二千石的俸禄之外,再不想其余。”
“哼!”皇帝心里生气,忿忿然一拍宝座,“叫郭淮领兵去救阴平、武都,若是败给了诸葛亮,他这雍州刺史就当到头啦!”
夺取武都、阴平,是诸葛亮今次北上最重要的目的。二郡位处汉中之西,一旦拿下,就是给蜀汉外围多加了层屏障。
起初,诸葛亮命陈式领兵进攻二郡,得知郭淮率雍州三万军直扑陈式后,他亲领大军兼程并进,赶往救助。粮草交给了岑述负责。“请正方兄调度汉中军,以为后援。”诸葛亮曾写信给李严,迟迟没收到回音。“再等等吗?”姜维问,“派人去催催李大人?”
“不必了。”诸葛亮淡淡说。
蜀军在高山上蜿蜒,就像流荡在栈道上的江水、沉默而迅猛。一柄白羽扇,是水流里最耀眼的刀锋!比刀锋更利的目光,就掩在羽扇后。
这目光一次次侵入郭淮的梦、侵入他半梦半醒之间。他常看到诸葛亮就站在面前,羽扇轻摇,轻飘飘地说:“斩了。”王双——那是他一道喝酒、唱歌的朋友,是个醉醺醺就爱往小娘们腿里摸的汉子,不过追了追诸葛亮,忽然就死了。头被装在匣子里送回来,脸上凝着不可置信的血色。“与诸葛孔明一较高低?咳,送死吗?”每次揉揉眼睛,将诸葛亮从眼前揉散了后,郭淮就想,“为人臣子的,辛苦些倒罢了,不必把命也搭上!”
——诸葛亮军至略阳!
——诸葛亮军至毕山!
——诸葛亮军至乐马!
三月十七日晚,诸葛亮兵至建武堡,与魏军仅距五十里。
这个夜晚对诸葛亮来说很平常:姜维、糜威陪他吃了顿便饭,去营间巡查了一次,接着照例回帐处理从汉中、成都发来的急件。比较特别的事是传说孙权要称帝,朝中群臣纷纷指责这是不臣之举,建议与之断绝邦交。刘禅拿捏不定,专文请相父定夺。诸葛亮望着“相父”之称,微笑着摇摇头。他回了很长一封信给皇帝,大意是“孙权想称帝很久了,国家所以不计较,是欲求得犄角之援。一旦与它断交,朝廷就得去征讨江东而放任曹魏。曹魏日益强大,我国却陷入与孙权的苦战、消耗国力,这显然不可取。平庸之辈凭一时喜怒,随意做出决定,陛下不应采纳。目下既然不能一举吞并东吴,就该与它和睦相处,使北伐再无后顾之忧。”诸葛亮甚至写到,孙权称帝后,请派陈震为使前往祝贺。“孝起(陈震之字)品性纯正,老而弥笃,必能不辱使命。”
夜色渐渐深沉,月上中天。
诸葛亮揉揉发酸的手腕,拿起又一份表章。
一份接一份表章,令他一纸家书被压在了最下层。
看完公事再看私事,是诸葛亮的习惯,也是一种支撑。虽然久不与舜英把酒畅谈,虽然令灵儿年轻轻就守“活寡”,虽然一直拖着果的婚事,而连儿子瞻的样子也难记起,但只要想到“家”,诸葛亮便觉一阵轻悦,手上心头,即便在最困倦、最疲累时,也会多出份活泼泼的向往与力气。
直至三更,他才得以拆开妻子来信。
“我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