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浴室的卧室。每到周未,人们可以看到有个女人在这里进进出出,她胖胖大大的,相貌平常,脾气和顺,老是笑眯眯的。她头发黄褐色,年纪已经不轻,戴一顶花哨的宽边圆帽,天冷时总穿一件充皮大衣。人们总在星期六晚上看见这两位,这中年的棉花商和这个妇女——镇上干脆管她叫quot;杰生的孟菲斯朋友quot;——一起在当地的电影院里看电影,在星期天早上又看见他们从食品店里买回一级包,一纸包的面包、鸡蛋、橘子和汤菜罐头,登上楼梯,倒很有点家庭气氛、惧内气氛和正式夫妻的气氛,一直到星期天黄昏,长途汽车又把她带回孟菲斯去。他现在总算是解放了,自由了。他总是说:quot;一八六五年,亚伯·林肯从康普生一家手里解放了黑鬼。一九三三年,杰生·康普生从黑鬼手里解放了康普生一家。quot;
班吉明 生下来的时候跟着舅舅(他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的名字叫,当时的名字是毛莱。(这个舅舅长得挺英俊,但是很浅薄,又爱吹,是个无业的单身汉。他几乎是向谁都借钱,连迪尔西这个黑女人的钱他也借。他把借到的钱塞进口袋,一边把手往外抽一边向她解释说:在他看来,她等于是他姐姐家中的一员,而且在世界上所有的人看来,她的风度气派简直就是一位天主的贵妇人,)到最后,连孩子的母亲也终于相信这孩子的确不大正常,他一边哭泣一边坚持要给孩子改名时,孩子的哥哥昆丁就给他重新起名为班吉明(班吉明,我们被卖到埃及去的最小的孩子)。他爱三样东西:那片为了给凯丹斯办婚事、给昆丁交哈佛学费而卖掉的牧场、他的姐姐凯丹斯还有火光。这三样东西他都没有失去,因为他并不记得姐姐,仅仅是感到自己若有所失;火光嘛,现在的炉火里仍然跳动着他昏昏欲睡时所见到的亮光;至于牧场,卖掉以后反倒比以前更有趣了,现在他与t·P·不仅可以无休无止地随着人们的活动(他根本不管那是人们在抡高尔夫球棒)在栅栏后面跑来跑去,t.P.还可以带领他们到野草荆棘丛去,在这里一些白色的圆圆的东西会突然出现在t·P·的手里,当你把它们朝地板、熏房墙壁或水泥人行道上扔去时,它们会抗衡甚至制服万有引力和所有别的亘古不变的定律——当然,这一套班吉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一九一三年,他被作了去势手术。一九三三年,被送进杰克逊的州立精神病院。即使这时候,他仍然什么也没有失去,因为正如他不记得姐姐一样,他也不记得那片牧场了,仅仅是感到自己若有所失。至于炉火,它仍然是他昏昏欲睡时所见到的亮光。
昆丁最后的一个。凯蒂的女儿。出生前九个月就失去了父亲,生下来便没有姓氏,从卵子分裂决定性别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将没有合法的丈夫。十六岁那年,在主耶稣复活一千八百九十五年周年纪念日①的前一天,她从中午时被舅舅锁上了门的房间窗子里爬出来,拉住水落管子,身子一悠,攀住舅舅那个锁上没人的寝室的窗子,打碎插紧的窗子的玻璃,爬了进去,用舅舅的拨火棍撬开锁住的抽屉,取走了钱(数目也不是2840.50元,而是近七千元,这件事使杰生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以至在那天晚上以及以后五年中每当他想起这件事的那一刻,他都相信他真的会事先毫无迹象地突然暴毙,就象中了子弹或挨了雷殛一样,因为虽然他给抢走的数目不仅仅是三千元,而是近七千元之多,可他却有苦难言、没法跟任何人说,因为他被抢走的是七千元而不是仅仅三千元,但他不但不能听到别人——当然是那些跟他一样倒霉的、姐姐不规矩连外甥女也不规矩的男人——说一句公道话,——别人的同情他倒并不需要——而且,他甚至都没法上警察局去报案;由于他失去了不属于他的四千元,连那属于他的三千元他也要不回来了,
①1928年4月8日,因为据《圣经》说耶稣是三十三岁时被处死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