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调兵遣将
身跪直了身子,说道:“外夷狡诈成性,实不足信,奴才虽迂讷迟钝,却也是知道的。”
“知道的也不晓得劝阻皇上,弄得下边吵吵闹闹,还让人安生不?”
“奴才——”
“行了行了,莫管我怎的说,你总有话儿回的。”慈禧太后不耐烦地打断翁同龢,挪动下身子望着黑沉沉的天穹,约摸袋烟工夫,愀然叹道,“当初不允出兵,你们这也不行那也不可。如今好了,人家打到门口了,你们怎就都哑了,脑子就都没辙了?”她顿了下,见翁同龢翕动嘴唇欲言语,又道,“你们心思都是好的,只别忘了咱就那点子能耐。明知不行却偏要拿鸡蛋往石头上撞,这叫什么?这叫愚蠢!”
翁同龢拣空儿不软不硬地顶道:“老佛爷言语,奴才不敢妄加议论。只依奴才看,我朝实力是大不如前,然上下一心,却足以抵御日夷的。皇上业已降旨调兵遣将,相信不多日定会有好消息的。”
“别自己慰自己了,真要心里有谱,能找到英夷门上?”慈禧太后坐起身端杯漱了漱口,“事情到这份儿上,再说也没用的。调兵遣将以御日夷侵扰,这自是要做的。关键还在这该不该找外夷帮忙上头。”说着,她长叹了口气,“我朝国力衰竭,如今又连遭天灾人祸,与日夷长久打下去,败,无疑雪上加霜,即使侥幸取胜,亦大伤元气,没个十年二十年怕都缓不过劲儿来。你们都在皇上身边整日伺候着,切不能一时头昏脑热,任着性子做事。你说是吗?”
“老佛爷所言甚是。”翁同龢这会儿对慈禧太后的心思已然明白了大半,虽心里百般地厌恶,只嘴上却不能不道,“奴才定恪尽职守,忠于朝事,不敢稍有懈怠。”
觉着火候差不多了,慈禧太后轻咳两声,终于道出了本意:“外边纷纷杂杂、说三道四,我寻思了好久,原也想顺民意的,只一来咱没那能耐,二来呢,这些人每日里坐楼赏景、吟诗作画、寻花问柳,又怎了解民间疾苦?他们那话儿又怎能代表得了民意?所以我想,还不妨试试这条路子。至于请何夷出面妥些——”
“英夷既有意出兵,又仅要求资其兵费,奴才以为便派员与之交涉更为有利。”眼见木已成舟,翁同龢遂开口说道。
“英夷狡诈,最让人难以捉摸。现下它说是与它些兵费,到时候只怕会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的。想当年咱与它那么多好处,它还不是打进了京师?若不是它,先帝又怎的会英年早逝??”说着,她仿佛真的动了感情,两滴老泪自眼角处挤了出来。伸手接热毛巾捂了捂脸,慈禧太后轻咳一声,又道,“八月俄使喀西尼曾派使馆参赞巴维福通知李鸿章,言沙俄仍遵守光绪十二年鸿章与俄使拉德仁在天津所订之节略,暗示其必干涉日夷染指朝鲜。近日又据李鸿章电,俄国初意不改,已在海参崴增舰添兵,且喀西尼亦将奉俄皇命赴天津过冬,商洽此事。我意思咱还是借俄力妥些。”
“老佛爷明鉴,沙俄狼子野心较之英夷尤甚。”翁同龢细碎白牙咬着叩响头道,“这些年来,沙俄借诸不平等条约割占我疆土百余万平方公里,然犹未有知足之意,无时无刻不欲再占我东北疆土。此番俄调舰添兵,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奴才恳请老佛爷万万三思为上。”
“你前边说的不假。沙俄是占了我大清不少土地,每想起这事,我这心里就——不过你平心想想,好处都让英法得了,它总不能——”似乎被翁同龢的眼神所慑,慈禧太后径自收了口,端杯啜了口奶子,干咳一声接着,“英夷犯我京师,令我天朝愧对世人,俄国总没做过这种事儿吧?虽都不是什么好主顾,只比比还是俄国妥些。再说英夷势力在江南,俄国在东北,日夷犯朝,它又操的哪门子闲心?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老佛爷言语奴才不敢苟同——”
“你莫不是身子骨不对劲,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