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各就各位!”那个青年军官对聚集在皮埃尔周围的士兵喊道,这个青年军官不是头一次就是第二次执行任务,对待士兵和达官特别认真和严格。
整个战场枪炮声越来越密,特别是在巴格拉季翁的凸角堡所在的左翼,但在皮埃尔这儿,硝烟弥漫,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而且,皮埃尔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炮垒里这个小家庭的人们(与其他家庭隔绝)。最初由战场的景象和声音引起的兴奋的感情,现在却为另外一种感情所取代,特别是在看见一个孤独地躺在草地上的士兵以后。他现在正坐在战壕的斜坡上观察他周围的人们的脸孔。
快到十点种的时候,有二十来人被抬出炮垒;两门炮被击毁,炮弹越来越密集地落地炮垒上,远方飞来的炮弹发出嗡嗡的呼啸声。但是炮垒里呆久了的人们好像不理会这些,到处都听见谈笑声和戏谑声。
“馅儿饼,热的!”一个士兵对呼啸而飞来的炮弹喊道。
“不是到这儿!是冲步兵去的!”另一个士兵观察到炮弹飞过去,落到掩护的部队里,哈哈地笑着又说。
“怎么,是你的熟人吗?”又一个士兵对那个炮弹飞过时蹲下去的农夫讥笑说。
有几个士兵聚集在胸墙边上观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散兵线撤了,瞧,往后退了。”他们指着胸墙外说。
“管自己的事,”一个老军士喝斥他们,“往后撤退,当然是后边有事。”那个军士抓住一个士兵的肩膀,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引起一阵哄笑。
“快到五号炮位,把它推上来!”人们从一边喊道。
“一下子来,齐心协力,来个纤夫式的。”传来更换炮位的欢快的喊声。
“哟,差一点把我们老爷的帽子打掉了。”那个红脸的滑稽鬼呲着牙嘲笑皮埃尔。“咳,孬种。”他对着一颗打在炮轮上和一个人腿上的炮弹骂道。“看你们这些狐狸!”另一个士兵嘲笑着那些弓着身子进炮垒里来抬伤员的后备军人说。“这碗粥不合你们的胃口?哼,简直是乌鸦,吓成那个样子!”他们对后备军人们喊道,那些后备军人站在被打掉一条腿的士兵面前犹豫起来。
“这呀,那呀,小伙子呀,”他们学那些后备军人说话,“很讨厌这个!”
皮埃尔看出,每当落下一颗炮弹,受到损失,大家就越发活跃,越发激动。
在这些人脸上,正如从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的乌云里,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亮地爆发出隐藏在内心的熊熊烈火时闪电,仿佛要与正在发生的事相对抗。
皮埃尔不看前面的战场,对那儿发生的事也不关心了,他全神贯注地观察越来越旺的烈火,他觉得他的灵魂里也在燃烧着同样的烈火。
十点钟时,原来在炮垒前面矮林里和在长缅长河沿岸的士兵撤退了。从炮垒上可以看见,他们用步枪抬着伤员,从炮垒旁边向后跑。有一个将军带着随从登上土岗,同上校谈了一会儿,忿忿地看了看皮埃尔,就走下去了,他命令站在炮垒后面的士兵卧倒,以减少危险。接着从炮垒右方步兵队伍中,可以听见擂鼓和发口令的声音,从炮垒上可以看见那些步兵正在向前移动。
皮埃尔从土墙往外望去,有一个人尤其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军官,他提着佩刀,一边往后退,一边不安地向四处张望。
步兵队伍被浓烟淹没了,传来拉长的喊声和密集的步枪射击声。几分钟后,成群的伤员和抬担架的后备军人从那儿走过来。落到炮垒上的炮弹更密了。有几个躺着的人没被抬走。大炮近旁的士兵更忙碌,更活跃了。已经无人注意皮埃尔了。有一、两次人们愤怒地喝斥他挡了路。那个年长的军官沉着脸,迈着急促的大步,从一门大炮到另一门大炮来回地走动。那个年轻军官脸更红了,更起劲地指挥士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