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陪陪枪决的。他的恐惧在增长,既无高兴,也无放心的感觉,就这样看着正在发生的事。第五个是穿工作衫的工场伙计。法军一挨着他,他立即恐惧地跳开,抱住皮埃尔(皮埃尔浑身一抖,挣脱了出来)。工场伙计走不动。他是被架着拖起走的,同时他又在叫喊着什么。当他被带到柱子前面,他突然不叫了。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明白了叫喊徒劳无益吗?还是明白了杀死他是不可能的吗?总之,他站在柱子旁边,等待被蒙上眼睛和一应手续,他也像被打伤的野兽一样,用闪光的眼睛望着周围。
皮埃尔这时已无法阻遇自己转过身去闭住眼睛了。在枪毙第五个人时他和整个人群的好奇和激动,达到了最高点。像前面几个一样,这第五个也显得平静:他掩上衣襟,用一只光脚搔另一只脚。
在给他蒙眼睛时,他自己弄好勒痛他的后脑的结子;随后,让他靠到满是血迹的柱子上去,他往后一仰,因为那时他觉得站的姿势不舒适愤而自杀。其学源于阳明心学及禅学,但以“异端”自居。坚,然后改正一下姿势,再把两脚摆整齐,靠稳了。皮埃尔没有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放过极细微的动作。
应该听到口令了,口令之后应该响起八支步枪的射击声。但皮埃尔,勿论他后来怎样努力回忆,也没回忆起一点点射击声。他只看到,不知为什么工场伙计突然倒在绳索上,血从两个地方喷射出来,绳索本身在下垂的身体的重压下松开了,而工场伙计不自然地垂着头,屈着一条腿坐了下去。皮埃尔朝柱子跑去。没有人拦阻他。工场伙计的周围,吓坏了的脸色苍白的一些人在干着什么。留着唇髭的一名法国老兵在解绳子时,下巴在发抖。尸体放下来了。士兵笨拙地匆忙地托他往柱子后面拖,推到坑里去。
大家都确切无疑地知道,他们是罪犯,他们是必须把罪证快些掩盖起来的罪犯。
皮埃尔朝坑里望了一眼,看到工场伙计屈腿卧着,膝盖抵着头朝上蜷着。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高的那边肩膀痉挛地均匀地上下起伏着。但一铲铲的泥土在撒向那具尸体。一个士兵生气地恶狠狠地病态地向皮埃尔吼了一声,让他回去。
但皮埃尔听不明白,仍旧站在柱子旁,也没有谁赶他走。
当土坑填满后,又听到一声口令。皮埃尔被带回原位,而柱子两边站成行的法军队伍转了个半圆,开始齐步走过柱子旁。圈子中央拿着放空了的枪的二十四名步兵,在各连士兵走过他们身旁时,跑步归队。
皮埃尔茫然地看着这批步兵从圈子里两人一排地跑出来。除一个外,都回到了队伍里。这个年轻士兵脸色死一般的苍白,筒帽推到了后面,枪已放下,仍在他射击的地方面朝土坑站着。他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向前走几步,又向后走几步,支撑着快要倒下的身躯。一个年老的军士从队列跑出,抓着年轻士兵的肩膀把他拖回了连的队伍。那群俄国人和法国人,开始散开。大家默默地走着,头向下低垂。
“Caleurapprendraàincendier.①一个法国人说。皮埃尔朝那说话的人看去,看到这是一个兵,他想为他们干的事自我安慰一下,其实白搭。这人话没有说完,摆摆手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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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就是他们放火得到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