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杂记——遥寄小朋友
乐?”她傲然的叉手站在琴旁说:
“你们懂得什么?这是东西两古国,合奏的古乐,你们哪里配领略!”琴声仍旧不断,歌声愈高,别人的对话,都不相闻。
于是大家急了,将她的口掩住,推到屋角去,从后面连椅子连我,一齐拉开,屋里已笑成一团!
最妙的是连“印第阿那的月”等等的美国调子,一经我们用过,以后无论何时,一听得琴声起,大家都互相点头笑说:“听古国的音乐呵!”
寒暑表降到冰点下十八度的时候,我们也是在廊下睡觉。
每夜最熟识的就是天上的星辰了。也不过只是点点闪烁的光明,而相看惯了,偶然不见,也有些想望与无聊。
连夜雨雪,一点星光都看不见。荷和我拥衾对坐,在廊子的两角,遥遥谈话。
荷指着说:“你看维纳司(Venus)升起了!”我抬头望时,却是山路转折处的路灯。
我怡然一笑,也指着对山的一星灯火说:“那边是周彼得(Jupiter)呢!”
愈指愈多,松林中射来零乱的风灯,都成了满天星宿。真的,雪花隙里,看不出天空和山林的界限,将繁灯当作繁星,简直是抵得过。
一念至诚的将假作真,灯光似乎都从地上飘起。这幻成的星光,都不移动,不必半夜梦醒时,再去追寻它们的位置。
于是雨雪寂寞之夜,也有了慰安了!
休息的时间,是万事不许作的。每天午后的这两点钟,乏倦时觉得需要,睡不着的时候,觉得白天强卧在床上,真是无聊。
我常常偷着带书在床上看,等到看护妇来巡视的时候,就赶紧将书压在枕头底下,闭目装睡。——我无论如何淘气,也不敢大犯规矩,只到看书为止。而璧这个女孩子,往往悄悄的起来,抱膝坐在床上,逗引着别人谈笑。
这一天她又坐起来,看看无人,便指手画脚的学起医生来。大家正卧着看着她笑,看护妇已远远的来了。她的床正对着甬道,卧下已来不及,只得仍旧皱眉的坐着。
看护妇走到廊上。我们都默然,不敢言语。她问璧说,“你怎么不躺下?”璧笑说:“我胃不好,不住的打呃,躺下就难受。”看护妇道:“你今天饭吃得怎样?”璧惴惴的忍笑的说:
“还好!”看护妇沉吟了一会便走出去。璧回首看着我们,抱头笑说:“你们等着,这一下子我完了!”
果然看见看护妇端着一杯药进来,杯中泡泡作声。璧只得接过,皱眉四顾。我们都用毡子藏着脸,暗暗的笑得喘不过气来。
看护妇看着她一口气喝完了,才又慢慢的出去。璧颓然的两手捧着胸口卧了下去,似哭似笑的说:“天呵!好酸!”
她以后不再胡说了,无病吃药是怎样难堪的事。大家谈起,都快意,拍手笑说:“她得了刑罚了!”
沙穰的小朋友替我上的Eskimo的徽号,是我所喜爱的,觉得比以前的别的称呼都有趣!
Eskimo是北美森林中的蛮族。黑发披裘,以雪为屋。过的是冰天雪地的渔猎生涯。
我哪能像他们那样的勇敢?
只因去冬风雪无阻的林中游戏行走。林下冰湖正是沙穰村中小朋友的溜冰处。我经过,虽然我们屡次相逢,却没有说话。我只觉得他们往往的停了游走,注视着我,互相耳语。
以后医生的甥女告诉我,沙穰的孩子传说林中来了一个Eski-mo。问他们是怎样说法,他们以黑发披裘为证。医生告诉他们说不是Eskimo,是院中一个养病的人,他们才不再惊说了。
假如我是真的Eskimo呢,我的思想至少要简单了好些,这是第一件可羡的事。曾看过一本书上说:“近代人五分钟的思想,够原始人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