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沈骊英女士
妇女问题,她常常表示,“妇女问题,已过了宣传时期,而进入工作时期”。她主张“女界同志一本自强不息精神,抓住社会埋头苦干”,她主张“自问已劳尽力为国家服务,而不必斤斤于收获之多少”。这种“不问收获,但问耕耘”和“多做事,少说话”的态度,也是骊英最不平常之处。
骊英对于她工作的成就,处处归功于国家之爱护与友人之协助,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平常。抗战期间,普通是困苦的环境多于顺利的环境,而有的人很颓丧,有的人很乐观,这都在乎个人的心理态度。骊英是一个“已婚女子”,以“生育为天职”,同时又是一个“公务员”,“亲理试验乃分内事”,在双重的重负之下,她并不躲避,并不怨望,她对于下属和工友,并不责望躁急,并不吹毛求疵,她处处表示“钦慰”,表示“这工友不可多得”,她处处感谢,处处高兴,这是她平日精神修养的独到处,使她能够以“自信心与奋斗力与环境合作,渡过种种的难关”。
最后她积劳成疾,“卧床两月,不能转动,心至烦躁不耐”,这是我对她最表同情的地方。我年来多病,动辄卧床休息,抑郁烦躁,不能自解。而骊英却能“看得淡,看得开”,以“卧病实与我为有益”。因为她以生病为读书修养之机会,这也是常人所不及之处。她的结论是“我等当保养体力争取长时间之胜利,不必斤斤于一日之劳逸而贻终身之痛苦”。这是句千古名言。我要常常记住的!
今天是重庆妇女界追悼骊英的日子,骊英是最值得妇女界追悼的一个人,我愿意今日的妇女青年都以骊英的言行为法。我自己又是因病不到会,但是在床上写完了这一篇追悼的文章,心里稍稍觉得温暖。我万分同情于沈宗瀚先生和他们的子女,我相信在实验室里,在家庭中,在她许许多多朋友的心上,她的地位是不能填满的!然而骊英并没有死,她的工作永存,她未竟的事业,还有沈宗瀚先生来继续,她对于妇女界的希望,我们要努力来奔赴,骊英有知,应当可以瞑目了。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歌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