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相望无言亦无恨
的随身物品外,唯一说得上起眼的东西就是汉使的冠冕。
苏武习惯地将汉节放在冠冕的旁边,这是他多年来的信念,只要看见这两样东西,他就觉着皇上在他身边。
靠门的羊毛毡上,堆着一些黑糊糊的东西,李陵问道:“这是……”
苏武笑着解释道:“此物唤作地毛,可以充饥。”
“仁兄就食此物?”
苏武点了点头:“于靬王去世后,王庭就断了供给,愚兄就是靠这个度过冬季的。”
李陵“哦”了一声,接下来就唏嘘不已:“唉!传说兄长在北海‘渴饮雪,饥吞旃’,就是指的此物吧?”
说话间,卫士已呈上切好的牛羊肉和马奶酒。
“仁兄,苦了你了!饮了这杯,你我兄弟好好说话。”李陵端起银碗,那泪水就滴在酒中了。
苏武脸上掠过凄然的笑意:“男子汉何必如此?愚兄这不是好好的么?”
酒过几巡,苏武还是经不住一肚子的疑问,放下酒碗问道:“愚兄至今依然不解,当初贤弟为何要投降呢?”
李陵往碗里斟满酒,然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随着就是一连串的叹息。
“小弟之降,实属万不得已之举。整整一年,小弟都在等待朝廷来人接我回去,可最终等来的是什么呢?是皇上误把李绪当成了小弟。我李氏一族,一百多口人死于刀下。我的妻子,我的儿女……还有司马兄,因为为小弟辩白而遭受腐刑。”
苏武是第一次听到这血淋淋的消息,很是震惊:“皇上一向明察秋毫,为何会听信不实之信呢?”
“唉!一言难尽。皇上曾派公孙敖与路博德出塞接应小弟,可他们道听途说,未曾见到小弟,就谎称小弟已降匈奴。皇上未明真相,自然不肯饶恕小弟。”
可苏武内心还是不能接受李陵投降的现实,但他并不打算批评李陵,也不打算劝他回归。路在每个人脚下,历史并不是写在司马迁的竹简里。他从没有想过与汉节分离,或为了活命而低下头颅。
“酒喝到这里,小弟有话要说。”李陵给苏武斟满酒,然后把碗举过头顶,生怕苏武打断了自己的话,“小弟此番前来,一是看望仁兄,二是单于闻小弟与兄长素来交好,因此让小弟来劝仁兄,单于愿虚心相待。”
苏武接过酒碗,放在地上道:“贤弟来看望愚兄,愚兄不胜感激。至于降胡,贤弟无须多言!”
“降不降尽在仁兄,你我兄弟一场,八年方得重逢,仁兄总该让小弟把话说完吧?仁兄既然不能归汉,即便于此不改初衷,可茫茫北海,有谁知道仁兄孤守忠义呢?”
苏武诧异地看了一眼李陵,感慨当年同游渭河的时候,他是何等的慷慨激昂。
“贤弟此言差矣!夫君子者,正其心而修其身,贵在反之求诸己,子曰:‘为仁由己,岂有他哉’,愚兄自己内心求得安宁即可,何须他人知道呢?”
“糊涂呀,仁兄!你这样做有什么好结果呢?大概你还不知道走后家中的情景吧?你到匈奴不久,太夫人闻说仁兄被扣,忧虑成疾,郁郁而去,是小弟亲办的后事;嫂夫人年少,得知兄不归来,改嫁出走,留下一女两男,至今十年,生死不知。”
李陵说到这里,语调更加忧郁:“且陛下春秋日高,法令无常。自元狩以来,丞相、御史大夫以下官员被诛者数十家,就连皇后之姐卫君孺、姐丈公孙贺、外甥卫伉皆不能免,何况你我呢?往事不堪回首,仁兄到底为什么如此苦苦坚守呢?”
苏武饮完碗中之酒,消瘦的脸上充满了血色。趁着中午天热,他敞开衣襟,拍打着肋骨清晰的胸膛道:“愚兄不才,了无功德,一切皆陛下赐予,位列将军,封爵拜侯。愚兄每思及此,无以为报。而臣事君,犹若子之事父也。子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