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汉皇一怒斥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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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放下笔,扬了扬手,示意黄门继续读下去。可接下来记述的事情,不仅让刘彻吃惊,而且几乎汗颜了。
陛下以太子谋反故,令郡国吏民以巫蛊相告言者,案验多不实。谗言罔极,交乱四国。然则,陛下不省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三百里而求之。三公自将,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更有甚矣,泉鸠里以兵刃围捕太子者,陛下封赏至厚,任以北地太守。其所谓亲痛仇快者欤。
这些事都是刘彻亲历的,听着听着,他就不觉心底战栗,冷汗淋漓,拼尽力气大喊一声“罢了”。
包桑和年轻黄门立即跪倒在地,连道奴才罪该万死。
刘彻颓然地靠在榻上:“不关你们的事,朕是自愧不已啊!”
良久,刘彻从榻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又在田千秋的奏章上加了一条:“北地太守追捕太子,罪在不赦。族其户。”
见刘彻有些累了,包桑问道:“皇上还要继续批奏章么?”
“还有要紧的么?”
“霍将军的上书到了。”
“哦!”刘彻沉吟一声,“你们先退下,朕自会观之。”
拆开信札,就着灯火看去,刘彻就感叹霍光的周详,他连皇上上了年纪都想到了,字写得很大,也很清晰。比起霍去病来,霍光不仅有将才,而且文墨通畅。一字一句,言辞恳切,胸臆坦荡。
“哦!他真的读懂朕的谕意。”刘彻在心里对自己说。可读到后来,他的眉毛就紧锁住了,霍光所言之忧,竟与金曰磾所虑、自己心头所系竟如此相通。
但是,毕竟他与钩弋夫人有长达八年的耳鬓厮磨,毕竟她是陵儿的母亲,毕竟她在李妍去后,给了自己情感和精神的抚慰。现在,因为立嗣而要将她……他一时无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收起信札,刘彻觉得很累,人靠在榻上,心却不能归于宁静。眼前流过的,都是与她在钩弋宫中度过的情景。
包桑这时又进殿来了,他轻轻地唤道:“皇上!皇上!”
刘彻睁开眼睛,觉得有些昏花,问道:“有事么?”
“夫人求见,现在塾门候旨。”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包桑摇了摇头:“夫人只说有要紧事求见皇上。”
“哦!宣她进来吧!”……
钩弋夫人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温室殿门口,她看上去很憔悴,很疲倦,那双悲怆的眼中也流露出不掩的焦虑。
仅仅分开一个多月,现在出现在面前的钩弋对他就陌生多了,除了陵儿维系着两人的心,往年的那些临池观鱼,月下漫步,似乎都已经很遥远了。一如雾里看花,留在记忆里的都是些虚渺的影子。
刘彻说不清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感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对她有了一种莫名的疏远和厌倦。总之,她在这个时候到来,弄得他很不高兴。
“朕没有宣你,何事如此着急,非要亲自进宫禀奏?”刘彻折起霍光的上书,头也没有抬。
钩弋觉得皇上的话里没有温度,举止间早就丢了早年的烂漫和婀娜,而循了生分的宫廷礼节。
“臣妾叩见皇上。”
“有事你快说,说完就回宫去。”
“臣妾问皇上龙体安康。”
刘彻便显得有些不耐烦:“朕还没死呢?你有何事,快说!”
这冷冰冰的话,让钩弋打了一个寒战,说话的声音就显得颤悠悠了。
“臣妾听说皇上要火焚苏文,可有此事?”
“此廷尉所判,与夫人何干?”
“臣妾请皇上对苏文从轻发落。”钩弋也很吃惊,不知自己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还没有等皇上回话,就喘着气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