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淮南梦破推恩潮
说话的口气却缓和了许多:“太子身系淮南国脉,你为何要加害于他呢?”
刘建将头扭到一边道:“孙儿光明磊落,只是不满太子盛气凌人,所谓加害,纯属陷害。倒是太子乱用私刑,上违大汉法制,下背王上旨意,枉为太子!”
“放肆!王上在此,岂容你信口雌黄!”刘迁斥责道。
刘建眼角流过一丝蔑视地笑道:“是啊!王上在此,太子都如此颐指气使,足见背后是如何疯狂了。”
刘安长叹一声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们应当同心同德,共度艰危,怎可同室操戈?”
刘建道:“王上圣明。孙儿素知王上从谏如流,在这有几句话不知当讲否?”
“速速奏来!”
“谢王上。孙儿记得,当年太祖创业,铸鼎兴汉,立下嫡长相传祖制。然孙儿的父亲虽为长子,却与太子无缘,备受冷落,孙儿每见父亲垂泪,五内俱焚。现在皇上天恩大开,诏命推恩。孙儿替父亲请王上条陈朝廷,封侯置邑,王上非但置之不理,太子又将孙儿拘于府下,乱刑鞭笞。如此,则淮南国分崩离析,岌岌可危矣。”
“这……”
“王上所思,孙儿明白。王上素喜黄老之说,不会不知道‘执白守黑’的道理。皇上正值盛年,天下咸归;将军卫青,横扫朔方,势如破竹,楼烦、白羊土崩瓦解。当此之时……”
“说下去!”
“倘若王上圣听为太子蒙蔽,试图北窥,无异于引火烧身。况且推恩诏令颁布后,诸侯国纷纷上奏朝廷,封侯署邑。王上若是延宕慢殆,恐朝廷生疑……一旦皇上转过神来……”
“杯弓蛇影!”刘迁截住刘建的话头,“父王切不可听信竖子恫吓!现在我淮南国兵强马壮,府库充盈,一旦动起兵戈,正好问鼎长安……”
“太子少安毋躁,臣以为少将军言之有理,还望王上明察。”伍被这时也插话道。
刘迁横了横眉毛道:“你等目光短浅,不足与谋。”
“罢了!事情坏就坏在你这小不忍上。”刘安瞪了一眼刘迁,上前一步抚着刘建的肩膀,“你虽年少,然思虑深远,无愧淮王之后。扶少将军回府,好生调养。传寡人旨意,即日起草奏疏,上表朝廷,为诸子孙封侯。封侯而不裂土,这一点,就不必写上去了……”
转眼到了六月,郑当时督办的渭渠竣工了。
刘彻闻讯大喜,他选在甲子日,率领着两千石以上官员到渭河岸边举行隆重的通渠大典。
刘彻对郑当时的勤勉十分满意,说好三年,一天都没有推后,倒提前了一个月。他喜不自禁,诏令他以“骖乘”的身份坐在自己的右侧。
关中平原在六月的阳光下呈现出浑厚和广袤。麦子早已入仓,玉米和糜谷的青苗在大地上铺开翠绿的画卷——夏粮获得了好收成,而秋禾的茁壮成长预示着秋天又将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远远望去,雨后的水汽在天地间弥散出柔美的波纹。刘彻在军政上的成功与农事上的风调雨顺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大汉稳定秩序的基础。
只有在此时,他才真正地领悟到,一个执掌国柄的帝王就像追日的夸父,只有在磨砺之后才能成熟起来。建元初年的挫折、与匈奴首战的失利以及后来新制推行中的种种曲折,就像他生命道路上的每一道坎坷。而早年的急躁和骚动,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沉淀升华。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当初太顺利了,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成就,所有的过往都在他胸间积累成治政兴国的借鉴。
当年,他在与窦婴讨论学问时,曾对他所勾画的生命规律很不以为然,并且声言要打破他的经验。是皇朝的风云变幻,是世事的浮云苍狗使他明白了,人的成熟有一个无法逾越的过程。三十岁对他来说,虽然还处在青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