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登楼追远忧国政
事让卫绾惭愧了许久,从那天起,当他与刘彻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有一股气流不断地从刘彻体内散发出来,笼罩着他的身心,使他既不敢走近,也无法摆脱。
那些年也是朝廷政局剧烈动荡的日子。
景帝中元六年(公元前144年)四月,刘武怀着一颗遗憾的心在睢阳去世。这位曾谋杀了朝廷十几位重臣的梁王殿下,在弥留之际仍然对自己没有成为大汉的天子而抱恨。据主办丧事的官员回京后传说,梁王薨后依然睁着眼睛,似有牵挂让他难以瞑目。
梁王去世的消息传到长信殿中,太后痛断肝肠,仰天长叹:“皇上果然杀了我的武儿!”
景帝后元元年(公元前143年),周亚夫因置办陪葬的五百甲胄被告发,以谋反罪锒铛入狱。
他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他清楚皇上这样做的用意,那就是为太子清除执政的障碍。皇上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些手握重兵的大臣。因此,辩亦死,不辩亦死,辩又何益?
卫绾后来从廷尉府呈送给皇上的奏章中得知,周亚夫在公堂上曾为自己辩护过。他拒不承认加在头上的罪名,他认为购买的甲胄都是用于陪葬的,根本谈不上谋反。而廷尉却说,大人纵然不在生前谋反,死后也会在地下谋反的。周亚夫便不再辩解。
对一位曾统率三军,位极人臣的将军来说,还有什么比被诬陷更令他寒心的呢?还有什么比从昨日座上宾沦为今日阶下囚更让他绝望的呢?最后,他绝食五日,呕血而亡。
是的,皇上是到晚年,性格就越怪异多疑。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141年)七月,在丞相位置上待了三年的刘舍被免去职务,卫绾接任丞相。是什么原因,皇上没有说。
在那天灾象退去、日丽风清的时候,刘彻与卫绾一起被召到刘启的床前。
刘启的脸色很苍白,说话间常常伴随着断续的咳嗽,头上也冒着虚汗。他显然清楚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要王娡和卫绾速为太子准备行冠礼。
甲寅日,刘启拖着病体勉强为刘彻举行了冠礼,随后便被抬回了皇宫。
甲子日,刘启在走完了四十八年的人生后,驾崩于未央宫。
而今,先帝已经长眠地下,摆在刘彻面前的问题是——王朝今后向何处去?
景帝晚年行事随性,使朝政动荡,许多机构都已十分混乱,亟待走上正轨。而人才匮乏,官吏更迭频繁,这也是刘彻忧虑的焦点。
社稷不稳,就不可能德配天地,享国长久。因此,刘彻曾下诏要求丞相、御史、列侯等两千石以上官员举贤良之士。可一个月都过去了,事情却没有什么进展,他不免有些焦虑。
他回头望了望紧跟在身后的卫绾和韩嫣,看他们毕恭毕敬的样子,就觉得不舒服。他心想:朕要的是办事效率,而不是每日的如影随形。
可是,他越不愿看见的事情,就越屡屡发生在他的眼前。刚刚转过横门城楼,韩嫣就发现道边有一块不知何时脱落的城砖,他一边忙不迭地把它搬到城垛的边沿,一边训斥守城的羽林卫士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此遗下砖石?”
韩嫣见无人应对,上前对着一个士兵就是一耳光。士兵在微微摇晃之后,立即恢复了肃然站立的状态。
这一幕让刘彻很感动。是的,固若金汤不仅靠城池的坚不可摧,更在于将士们万众一心。他对韩嫣的举止表示了不悦:“韩卿何必如此虚张声势?难道你不知岗哨不经允准,不能与人说话的军规么?”
韩嫣诚惶诚恐:“臣一心想着陛下的安危,因此疏忽了军规,请陛下恕罪。”
这个韩嫣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世故和圆滑了呢?虽然在过去的七年中,他只是一个陪读,可他终究也师从卫绾,怎么如今倒如陌路人一般呢?刘彻心里不解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