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痛追败因还自省
韩安国自闽越战事以来第一次就朝廷大计一次总的阐述。
“陛下襟怀,旷若瀚海,微臣不胜感激。然依臣观之,马邑之误,非王恢一人之罪,臣等亦有失察、屈顺之责。倘若微臣当时直言明晰,陛下兼听慎思,当不至于仓促出兵。兵法云: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称胜者,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正所谓,千里之行,积于跬步。自建元以来,我军兵力虽日益强盛,然尚不足以镒称铢,勉强为战,此大忌也,还望陛下明察。”
痛定静思,刘彻听起韩安国的话比廷议时要顺耳多了,身体不自觉地向前移了移:“现在看来,朕对匈奴之战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田蚡、王恢顺了朕的意思,以致有今日之误,此朕之不慧也。爱卿一番透析,让朕受教矣。”
“皇上如此说,更让臣无地自容了。”
“爱卿又何须多礼?朕之意就是要心平气和地思过补救。朕感觉王恢夫人之死似乎另有隐情,近来朕常闻丞相借大臣获罪之际,敛财受贿。而前些日子,太后要朕赦免王恢,不知是不是田蚡说动之果?”
“这……”
“朕知道,田蚡乃朕舅父,又位居丞相,朝野畏惧。其实大家不是在畏惧田蚡,而是在畏惧朕与太后。倘若朝廷因裙带而言路闭塞,外戚个个逍遥法外,朕又如何推进新政?故朕宣爱卿来,就是要爱卿从王恢夫人自缢一案查起,对田蚡的作为彻查,不知爱卿以为如何?”
“这……”韩安国回话的节奏无形中拖长了,尽管从职责上说,御史大夫负有执掌法令、监督百官之责,但田蚡是什么人?是太后的兄弟,是皇上的舅父,他不能不有所顾虑。
“臣深谙皇上旨意……只是……”
“朕理解爱卿之难处。不仅是爱卿,就是朕每每涉及田蚡,也颇感棘手。”刘彻说着话就站了起来,韩安国不敢怠慢,赶忙跟着站起来,“可自睢阳与爱卿相识以来,朕屡感爱卿之忠厚,故委予重任,望爱卿不负朕望。”
话说到这个分上,韩安国再无退缩的理由,而皇上的信任在他心头激起的,是一个谏官“忠信而不谀,谏争而不谄”的品节和责任。
“臣为大汉社稷,万死不辞!”……
在散朝后,皇上单独留下韩安国,而把他田蚡排除在外,这是以往所没有过的。这个举措立即引起田蚡的不安,他很快就将之与王恢案联系在一起。出了司马门,他没有回署中,而是径直去了长信殿。
七月的长安,天气十分闷热。碧树掩映,花团锦簇的宫苑就像一座蒸笼。风只有在清晨时才很吝啬地掠过树梢,而后又躲得无影无踪。尽管长信殿的水车不断地将地下的水送到殿顶,但紫薇还是安排了宫娥轮番为太后散热取凉。不过今天,太后宁愿汗水流淌,还是把宫娥们都打发了出去——为的是与兄弟说话方便。
“那依你看,皇上会与韩安国说些什么呢?”
“臣弟愚钝,一时茫然无头绪,不知会不会与王恢案有关呢?”
“王恢怎么了?哀家不是都不再干涉此案了么?”她现在一想起田蚡当初恳求她出面劝诫皇上宽恕王恢,依旧满腹埋怨。当她说出这次出兵是经过廷议,并非王恢一人之举,责在朝廷而不在王恢,要刘彻宽恕王恢时,刘彻立即点破,此话绝非出于太后之心,只不过是转达了田蚡的意思而已。
接着,刘彻把一个庞大的数字摆到了太后面前:“众人只看到他将三万之众全数带回,但他们何曾想过,朝廷为此次出击匈奴,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据韩安国禀奏,我军仅为引诱匈奴大军进入马邑谷,每日往马邑城运送粮草辎重的百姓就达数千人。二者相比,一目了然。母后圣明,不难做出决断。”
在王娡看来,刘彻的态度是如此固执,那一刻,她很失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