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窦婴含恨辩朝堂
王恢死了,藉福从廷尉那里带回的消息,皇上与韩安国宣室殿的密谈,这些都如梦魇一般缠绕在田蚡的心头。王恢夫人悬梁的惨状,几乎夜夜都进入他的梦境,那声音阴森而又飘忽不定,悲戚而又含恨。
“受人之托,就该履行承诺,丞相为何食言?”
“丞相!还我夫君的命来……”
这声音,让他惊魂不定,仅仅半年,须发就全白了。
有一天,当田蚡落魄仓皇地出现在长信殿时,王娡就禁不住流泪了,伤感道:“兄弟啊!数日不见,你如何成了这副模样?”
“唉!”田蚡不知道该如何向姐姐叙说这些日子的遭遇,叹息道,“都是那个王恢闹的。”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谁说不是呢?”田蚡一脸苦相,似乎有一肚子委屈,“马邑之误,咎在王恢,与臣弟何干?可他夫妻却夜夜在梦中向我索命。臣弟真是不堪其惧啊!”
太后的心境十分复杂。眼前的这位兄弟,是多么不让她省心,平日里朝野皆言他贪欲多利。就说去年,河水改道南流,中原十六郡水患横野,民众死伤无数,郡国纷纷上奏朝廷,恳请治理水害。他因封地在河水北岸,不受水浸,便千方百计地延宕推诿。如此目光短浅,营营于私利,岂能当得大任呢?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兄弟,她除了规劝、警策之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皇上将他逐出朝廷的。现在,王娡听着田蚡的苦衷,她心底就浮现出许多童年时的情景。
当年她随母亲到了田家,备受冷落。后来有了田蚡,她才不再孤寂。等到田蚡稍微懂事之后,她有什么委屈都会告诉他。那时候,田蚡总是握着小拳头,发誓要保护姐姐。如今兄弟遭遇困境,她怎么能够心安呢?他再怎么不争气,也是自家兄弟。
“你先回府休息,待哀家思虑之后再行定夺。”
不久,闲赋在家的窦婴就接到了太后的懿旨。懿旨不是由两宫黄门送来的,而依旧是那个藉福。他说,太后为田蚡选了一房夫人,懿旨要列侯宗室前往致贺。
好好的,为何又中年新婚,藉福没有说,窦婴更是不便问。但他从外面传来的消息获知,田蚡近来神志恍惚,却是真的。
府令送走藉福,窦婴就感到这事情的为难。唉!他的心早已平静如水了,他的血在被罢黜丞相后就冷却如冰了,他的眼睛早已不再关注朝廷的风云变幻,他的思绪再也回不到当年剑气潇潇的战场了,他只希望与夫人度过秋水文章的日子。
一旦平静下来,他才真正感受到亲情的温馨,相伴的幸福。他已经习惯了每日陪伴夫人散步,然后到书房读书,整理那些过去因公务繁忙而一直搁置的文字。可谁知,懿旨却再一次打破了他的安谧。
依照朝廷规制,即使是太后的懿旨也应该由黄门发送和宣读,这次却由藉福送来,同时他还送来了请柬,这就更让窦婴迷惑不解了。现在他坐在书房里,凝望着这两件东西,真有点不知所措。同朝共事多年,他对田蚡知之甚深,他没有那种可以对臣僚之间的龃龉一笑了之的胸襟。
单是一封请柬倒也罢了,要紧的是有太后的懿旨在,他就没有理由拒绝了。论爵,他是魏其侯;论关系,他属于宗室,不去就会落下抗旨的罪名。现在,他多么希望严助或是灌夫在身边,好好为他分析一下。恰好此时,府令在门外禀告,说灌夫回京,到府上来拜望了。
窦婴的眉头骤然展开,他没有邀灌夫到客厅叙话,而是直接将他请到了书房。一壶香茗,两人打开了话匣。听了窦婴的顾虑之后,灌夫圆睁豹眼幸灾乐祸道:“去!为何不去呢?去看看那老儿被折磨成啥样了!”
他批评灌夫不该落井下石,更不该想寻衅滋事。他们是看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子去祝贺的,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