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兵变
北出白水关可讨张鲁;但若向西南而进,突破梓潼、涪县、雒城等地又可直逼成都城下;另外葭萌境内有渝水(今嘉陵江支流)向东南流淌汇入长江——刘璋不明白,但蜀中不少有识之士都感觉到,刘备似乎用心不善。他占据这个地方,既可北攻张鲁又可南侵蜀中,还能保持与荆州通讯,反客为主之势已见端倪!
北方局势变化也很出人意料,曹操大破韩遂、马超,诛杀成宜、梁兴等,进而收降杨秋,收取凉州本已胜券在握,却因冀州叛乱仓促收兵,只留夏侯渊、徐晃、张郃等镇守长安。韩遂、马超遗患未除,一心东山再起;汉中张鲁也恐唇亡齿寒,把韩、马视为挡箭牌,暗地里助兵助粮,竭力支持他们侵扰陇西之地;江东孙权平定交州之后转而筹谋北方,因而孙、曹两军会于长江重镇濡须口,大战一触即发。诸方势力互相牵制,暂时无人能对蜀中构成威胁,一年前还山雨欲来人心惶惶,如今却风平浪静。外患似乎没有了,刘备反而成了心腹内患。成都官员离得远还难以详察,杨、高二将近在咫尺却瞧得明白,这一年多刘备厚树恩德邀买人心,每日里置酒高会,拿着刘璋资助的钱财赏赐将领、结交士人、赈济百姓,栖息他羽翼下的人越来越多!
旧病未除又添新忧,而二刘之间这种敌友未定的态势颇有些不可明言的意味,只能维系平稳。杨怀、高沛表面对刘备恭恭敬敬,实则心怀戒备。白水关原本只防御北面张鲁,如今却南北两面关门皆闭,片刻不敢掉以轻心,只盼“贵客”早抬贵足回荆州。而刚好半个月前发生转机,曹操南征兵至长江,刘备以回援荆州帮助孙权为名告辞,却又狮子大开口,要求刘璋再支援一万兵帮忙抗曹。刘璋肠子都悔青了,刘备入蜀一仗未打,在葭萌关白吃白喝一年,耗费钱粮不计其数,临走之际还要他出血,这买卖赔到家了!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毕竟自己请来的,也不好公然翻脸,刘璋考虑再三打个了折扣,只答应援助四千兵。刘备心有不甘,致书成都要求增兵,刘璋却再不多予,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杨、高二将见此情形既感欣慰又觉忧虑——喜的是刘备总算肯走了;忧的是如此讨价还价倘若撕破脸面,又怕刘备狗急跳墙。于是白水关守备更严了,二将平分兵马,一个白天守关、一个夜晚值宿,时刻关注南面动向……
这一晚值宿的是高沛,他在城关周匝仔细巡视一圈,便高坐城楼之上,守着炭盆观看以往几天的军报。寒夜漫长倒也无事,没有任何探报,饶是高沛三十出头体格强健,百无聊赖地耗一宿终究打熬不住,到凌晨之时已是满眼昏花哈欠连连;正浑浑噩噩间,忽听五更鼓响,不禁精神一振,忙唤亲兵敞开阁门,但见天色转明雾气渐淡,这一夜就算平安度过了。只需再过半个时辰,杨怀起来点兵,高沛就能休息了。他心中正喜,猛听一个清脆的“报”字赫然自南面传来,击碎了凌晨的宁静。杨怀陡然一惊,险些踢翻炭盆,大步踱至阁外手扶女墙朝下望去,果见黎明阴暗中有个斥候兵驻马关下。
“南面有何军情?”
那斥候兵嗓音洪亮:“有十余骑自葭萌关而来……”此刻天未大亮仍旧安静,这句禀报响彻山谷,竟传来一连串回音。
高沛原以为刘备有所行动,哪知只来了十余骑,心头不免诧异:“不必进城,给我再探!”
“诺。”斥候领命而去。
高沛吩咐完毕回头看了眼亲兵:“你去把杨……”话说一半略一思索,“算了吧!”
他本有意把杨怀叫起来,但想来又有些小题大做,十几个人岂能掀起风浪?天快亮了,应该不会出差错,说不定是刘备派人来传什么口讯——如此一想宽慰了不少,呼吸着清晨的凉气,静候探报归来。
过不多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南面传来疏疏落落的马蹄声,既而山道迷雾中浮现出十余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