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家,挨我爹一顿臭骂。骂我不该跑,害您刘亭长!听说,朝廷有了新法令,哪怕少一个人,也要追究带队长官的责任!他叫我赶紧归队,说,我要不回,他就把我送官。”刘邦笑笑:“多谢魏老爹如此体谅我!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儿再聊。”
原来,民伕逃跑会要了带队官员的命!人们纷纷议论着,又将目光投向刘邦,刘邦没言语,挥挥手让大家各自散去。
有人体谅自己是好事,可是,少一个人都要受到追究。现在少的又岂止是一个人?刘邦望着下个不停的雨,感觉阴沉沉的天就像口铁锅扣在他的头上。
队伍继续上路,道路泥泞,人们小心绕过水洼,行进速度明显慢下来。不到二百人的队伍几不成形。刘邦依然戴着竹皮冠,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面色铁青,眉头紧皱,透出内心的煎熬和焦虑。在一个水洼前,他一步跨过,溅起的泥水落了满身满脸,他干脆站下不走了,像中邪一般怔怔立在那儿,在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他做出了平生最重要的决定!夏侯婴跑上前来:“怎么了,刘哥?怎么停下来了?有事吗?”刘邦打开包袱,掏出把钱来,交给他:“你,拿着这个,跟卢绾到前边小镇上帮我买两坛子好酒,再买些熟菜来。我就在前面的神社里等你们。”
村头,竹篱围起一片地,盖起座小庙,这便是“社”,即是古人祭神祭祖时的聚会场所。这种社,平时无人管理。荒草蔓延,往往成了狐兔藏身之所。刘邦他们正是在这里露宿并野宴的。虽简陋,但能喝上酒,吃上菜,放松放松,使这些长途跋涉的人们感到相当快乐。
地上生起火堆,人们把干草垫上,团团围坐,用大碗喝着酒,用手撕开买来的熏肉,大口吃着。刘邦坐在大家中间,又吃又喝,酣畅淋漓。他豪爽举杯:“放开吃!随便喝!一醉方休!”众人响应着:“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夏侯婴担心地望着刘邦,向卢绾嘀咕:“把官府给的盘缠都买了酒肉,我看,他真是不想活了!”民伕魏老三举起酒碗:“我、我敬刘、刘亭长一碗!亭、亭长对咱可……真没说的!咱、咱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他还请咱喝、喝酒!刘、刘叔!我敬你!”刘邦道:“魏老三,把你爹劝你的话跟大伙儿说说。”“俺爹说,可不能跑啊!咱跑了,刘叔就该倒霉了!朝廷下了法……法令,像俺们这样的,跑一个,都要拿刘亭长是问!”魏老三舌头已经有些不大灵活。“对呀,那您可怎么办呀?”“这都跑了二十来个了。”众人七嘴八舌担心地问。刘邦苦笑:“说心里话吧,我倒也不是没办法把你们管住。白天,用根绳儿,像拴蚂蚱似的拴一串儿。晚上,派人堵在门口,撒尿也不许出门。你们有再大的本事,跑得了吗?可我不想那么着!”
民伕们全瞪起眼看着他。
刘邦笑笑:“奇怪吧?你们以为,我送你们去骊山,出皇差,是啥好事?出皇差的,有几个能全手全脚回来?非伤即残!一家老小,今后靠谁养活?听说,修骊山墓的好多工匠,都被活活封死在里头,就为不让他们把里头的秘密说出去!这些话,我真的都不该说啊!你们可别谢我了!恨我、骂我吧!我是带你们一步步走向死路啊!”
民伕们一听都蒙了,七嘴八舌吵吵起来,只听一片人声,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刘邦苦笑,继续道:“我想,大伙儿都乡里乡亲的,热炕难舍,热土难离,跑就跑吧!想不到,自己却真要为此而丢命!你们可能等活干完再死。我可是一到咸阳就要送命啊!”看自己面前的酒喝完了,刘邦一把从卢绾手中夺过酒碗,把剩下的酒全灌了下去。他的手在发抖,酒泼洒在他那漂亮的胡子上。魏老三抓住他的衣襟:“刘……刘叔!我们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呀!”刘邦十分悲哀:“算了!喝完这顿酒,你们都跑吧!跑远远的,跑到个官府找不到的地方!”卢绾急了:“我们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