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宗登基
长庆二年,宰相们在朝堂上斗得不可开交,而在地方上,藩镇叛乱更是此起彼伏。这一年三月,也就是河北战乱刚刚平息不久,武宁镇又传来了兵变的消息。
武宁镇的治所在徐州,地处江淮,历来是帝国的财赋重镇。这个地方出了乱子,对朝廷显然是一个沉重打击。消息称,发动兵变的人是武宁节度副使王智兴,他在三月中旬驱逐了节度使崔群,夺取了军政大权,然后纵兵劫掠了中央盐铁专卖署在甬桥(今安徽宿州市)的转运院,抢走大量财帛,同时洗劫了各道停泊在汴水(连接黄河与淮河的运河)的进奉船,甚至连过往商旅的货物也强行搜刮了三分之二。
面对如此恶劣的反叛行径,穆宗李恒很头疼。
河北乱了,还可以依靠江淮的财赋发动一场平叛战争,如今江淮也跟着乱了,朝廷要拿什么来打仗?
最后,穆宗只好再度采用他那屡试不爽的“平叛”法宝——妥协。
三月二十八日,亦即兵变爆发仅仅十多天后,穆宗就忙不迭地授予了王智兴武宁节度使之职。
在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藩镇面前,与其说李唐朝廷的底线是被一次次突破了,还不如说此时的朝廷已经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既然朝廷没有底线,那么造反也就成了一件低风险、高收益的事情了。这种好事,当然是人人抢着干。这一年七月,宣武(治所汴州,今河南开封市)又爆发兵变,将领李介驱逐了节度使李愿,自立为留后。
眼看藩镇叛乱已经从河北蔓延到了江淮和中原,再这么乱下去,帝国迟早会分崩离析。穆宗意识到事态严重,不敢再轻易让步了,连忙召集宰执大臣们商讨对策。
大臣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宰相杜元颖和财政大臣(度支)张平叔为首,他们认为,既然已经承认了河北三镇,宣武也未尝不可援用前例。
另一派以李逢吉为首,他坚决反对说:“河北的事情是迫不得已,现在如果连宣武也抛弃,那么江淮以南就都不再是国家的土地了。”
虽然李逢吉在权力斗争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的立场还是值得称道的。可碌碌无为的杜元颖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对李逢吉的强硬立场很不认同。他对李逢吉说:“李大人,难道你宁肯顾惜这几尺长的旌节,也不顾惜一方百姓的生命吗?”
这样的理由听上去似乎是冠冕堂皇的,让人很难反驳。
可事实上,杜元颖是在偷换概念。因为,李逢吉拒绝承认李介,绝不是出于对那“几尺长旌节”的爱惜,而是在维护朝廷废弛已久的纲纪,重拾屡屡被突破的底线。试想,假如李唐朝廷对所有叛乱藩镇始终采取妥协纵容的态度,那么天下藩镇必然会以河北、江淮和宣武为榜样,动不动就拥兵割据,与朝廷分庭抗礼。到那个时候,损失的就不是“几尺长的旌节”,而是帝国的秩序和天下的安宁。所以,与其说杜元颖等人的绥靖政策是在“顾惜百姓的生命”,还不如说他们是在以苍生社稷的福祉为代价,换取虚假而脆弱的表面上的和平。
说白了,这就叫饮鸩止渴、苟且偷安。
李逢吉当然不会听杜元颖等人扯淡,所以坚持原议。双方争执不下,穆宗无所适从,这次御前会议没有取得任何结果。
不久,宣武下辖的宋、亳、颖三州因不服李介,遂相继上表,请求朝廷另行任命节度使。穆宗大喜,这才感到李逢吉的意见是正确的。李逢吉随即向穆宗献计:“征召李介入朝担任禁军将领,然后命义成节度使韩充转镇宣武。如果李介抗命不遵,就命武宁镇与忠武镇东西夹攻,再由义成军从北面攻击,韩充一定可以顺利赴任。”
穆宗依计而行。
李介果然拒不从命。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