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争进行时
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天下何时能够太平?诸卿又是否着意于此呢?”
天子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宰相们的一种勉励和期许,还不如说是一种责备和诘问。尤其在牛僧孺听来,更觉得天子是在暗示他,希望他引咎辞职。
意识到自己的相位已经不保,牛僧孺反而坦然了。他随即答道:“天下太平并没有迹象。不过,如今四方夷狄没有侵扰,百姓没有离散,虽然不是太平盛世,也可以称为‘小康’,陛下如果更要追求天下太平,恐怕不是臣等的能力所能办到的。”
牛僧孺之所以敢斗胆说这番话,前提当然是他不想当这个宰相了。退朝后,牛僧孺既无奈又伤感地对同僚说:“皇上对我们的期望越高,失望就会越深,我们怎能久居此位呢?”
随后,牛僧孺不断上表请辞。
十二月初七,文宗下诏,将牛僧孺外放为淮南节度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了。短短几天后,李德裕就被征召回朝,出任兵部尚书。数年前与他失之交臂的宰相之位,如今终于再度向他发出了召唤。
同盟者黯然离去,老对手卷土重来,李宗闵不禁忧心忡忡。
接下来的日子,李宗闵开始千方百计地阻挠李德裕入相。然而,李德裕这几年在西川取得的政绩是有目共睹的,文宗对他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所以,尽管李宗闵挖空心思地在背后搞了一系列小动作,结果还是没能得逞。
太和七年(公元833年)二月二十八日,在仕途上浮沉多年的李德裕终于登上了宰相之位。文宗李昂接见他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谈起了令人头疼的党争问题。李德裕毫不讳言地说:“当今朝廷的士大夫,起码有三分之一以上是朋党!”
当然,李德裕自认为他和他的同志们绝对是在这些人之外的。
所以,李德裕拜相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当然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随后,李德裕便率领他那些“非朋党”的同志们,对那“三分之一”的朋党展开了新一轮的政治清洗。与此同时,一些早先被排挤出朝的“非朋党”的同志们,又在李德裕的援引下纷纷回朝。
而这些事情最后朝向的那个逻辑终点,无疑便是李宗闵的罢相了。
这一年六月十三日,李宗闵被外放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与牛僧孺罢相时隔不过半年。
李德裕这么干算不算是党争?
这似乎不是一个很难判断的问题。
我们相信,已经当了八年天子的文宗李昂,断不至于看不懂这些事情的真相。
然而,看得懂又怎么样呢?
当一个国家的大部分高层官员都已深陷党争的泥潭而无力自拔的时候,当国家利益和百姓利益都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在党派利益和个人利益面前让路的时候,这个孤掌难鸣的年轻天子,又如何能够力挽狂澜呢?除非他不分牛党李党,一夜之间把帝国的高层官员清理一空,否则的话,他就只能在两党恶斗的夹缝中尽力寻求一种无奈的平衡而已。
除此之外,李昂又能做什么呢?
太和七年岁末的一天,就在牛李党争如火如荼地进行之时,李唐皇族的遗传病又在文宗李昂的身上爆发了——他忽然中风,一下子丧失了语言功能。
王守澄随即推荐郑注为天子治疗。
事实证明,郑注的医术确实不是吹的。他一出手,文宗的病情便大有好转,从此开始宠信郑注。于是,李昂的这场病就成了郑注实现第三次人生跨越的重要契机。野心勃勃的郑注紧紧抓住这个天赐良机,从而一跃成为天子跟前的大红人。
没有人会料到,在即将来临的新年里,这个政坛新贵就将与另一个野心家联手,在帝国朝堂上掀起一场狂飙突进的政治运动,并对所有既得利益集团进行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