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狼烟:契丹叛乱(上)
摆自己兵多将广,越是证明她在军事上纯属外行,并且这种外行的战略很快就将在战场上结出恶果。
最后,武曌任命侄子武三思担任所谓的安抚大使,无非是希望他能借机分享战功,以此树立威望,捞取政治资本,为武周政权向第二代过渡做准备。这么做显然有任人唯亲,因私害公之嫌。更有甚者,在此后朝廷军连遭惨败的情况下,武曌又执迷不悟,一次次把庸懦无能的武家子弟派上战场。如此昏招频出,自然就决定了帝国军队在战场上损兵折将的命运,同时也充分说明——武曌脑袋里只有政治和权谋,基本无视战争本身固有的规律。
这一年八月末,唐军(为便于行文,仍称唐军,不称武周军队)曹仁师、张玄遇、麻仁节等部率先进抵硖石谷(今河北昌黎县北),遭遇契丹军队伏击,大败。稍后,诸军进至黄麞谷(昌黎县西北),再次落入敌人的口袋,张玄遇、麻仁节被生擒,唐军将士尸横遍野,几乎无人生还。契丹人缴获唐军大印,遂伪造军令,强迫张玄遇等人签署姓名,然后把命令送到唐军的后军总管燕匪石、宗怀昌等人手中,声称:“官军已大破叛贼,你们后方部队应火速跟进。倘若迁延观望,等到克复营州之日必定予以严惩,将领一律斩首,士卒不计战功。”燕匪石得令,赶紧昼夜兼程直奔营州,连停下来吃饭和睡觉都不敢,以至人困马乏,到了半途,又一次进入契丹军队的埋伏圈,终于全军覆没。
北征军惨败的消息传回,举朝震恐。武曌更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窘迫。
因为,此刻的武周王朝不仅无将可派,甚至已经无兵可征了。
兵源的紧张源于府兵制的衰败。
自从高宗即位以来,天下人口急剧增长,土地不敷分配,而且豪强大户兼并之风日益猖獗,导致大量农民无地可耕,只好四处流亡。到了武周时代,逃户现象越发严重,甚至发展到“天下户口亡逃过半”的地步。众所周知,府兵制是一种建立在均田制基础上的“兵农合一”的军事制度,如今土地匮乏,人口大量逃亡,府兵制自然遭到了沉重打击,所以一旦战事吃紧,必然出现无兵可征的局面。
面对如此窘境,武曌只好颁布了一道令人啼笑皆非的诏书(武曌登基改名后,为避讳,改“诏”为“制”,本书依据行文习惯,仍称诏书):“天下各州县囚犯以及官民家中奴仆,若有骁勇者,可由官府替其赎身,编入军队,以击契丹。”同时,再度任命她的一个族侄建安王武攸宜为右武卫大将军,出任清边道行军大总管,统帅军队二次北征。
形势如此严峻,女皇照样把兵权牢牢抓在武家人手中,而且这个武攸宜又从没上过战场,毫无军事经验,这仗要怎么打?
武皇如此不顾大局,实在是让朝野的有识之士忧心忡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年九月末,东突厥的默啜可汗突然派遣使臣来到洛阳,声称要当武皇的干儿子,又说要把一个女儿嫁给武周皇室,还说可以帮助武周攻打契丹。
一贯穷凶极恶的突厥人,怎么会突然抛出这么大一根橄榄枝呢?
其动机实在令人生疑。
果不其然,默啜是有附加条件的——他要求武皇把当初内迁到河套及河南地区的降众归还突厥。
贞观初年东突厥覆灭时,曾有大量人口归附唐朝,所以复国之后,突厥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人口不足。如今默啜可汗开出这个条件,对他来讲显然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此外,所谓的认干妈、嫁女儿其实都是障眼法,目的无非是为了麻痹武曌,以便他在武周与契丹的战争中混水摸鱼,趁火打劫。至于说攻打契丹,也不是因为默啜可汗有多仗义,而是因为他担心契丹坐大,日后变成他的劲敌,所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武周灭了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