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与隋朝的忌日
刀剑在温暖柔媚的阳光下闪烁着森冷而坚硬的光芒。
一个凄凉的笑容在杨广的脸上缓缓绽开。
他知道——这就是终点。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也一直在逃避的那个宿命的终点。
而眼前这个美丽的春天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终将把属于他的一切彻底埋葬。无论是他的生命、他的功业、他的江山,还是他的诗歌、他的醇酒、他的美人,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个万物生长的春天里终结、腐烂、消亡……
杨广从阁楼的窗口看着率先迫近的令狐行达,忽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你是想杀我吗?”
令狐行达迟疑了一下,躲开杨广的目光,说:“臣不敢,臣只想奉陛下西还。”
杨广被令狐行达从阁楼上带了下来,然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定定地看着裴虔通。从杨广当晋王的时候起,这个裴虔通就始终跟随在他左右,是他最为宠信的几个心腹之一。而今连他也反了,杨广不禁有些伤感。他对裴虔通说:“卿难道不是我的故人吗?是何怨恨促使你谋反?”
裴虔通低着头说:“臣不敢反,只是将士思归,准备奉迎陛下回京师而已。”
杨广叹了一口气,说:“朕也想回去,只因上江(长江中上游)的运粮船没到,才一直延迟,现在就和你一道动身吧。”
十一日上午,裴虔通让士兵把杨广看押起来,然后命孟秉等人出宫迎接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跟着孟秉等人策马朝宫中奔去。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此时的宇文化及居然抖成了一团,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一路上不断有人前来晋见,宇文化及都是扶着马首,低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罪过、罪过……”
司马德戡在宫门迎接宇文化及上大殿,尊称他为“丞相”。
裴虔通对杨广说:“百官都在朝堂上了,陛下必须亲自出去慰劳。”随即把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逼杨广上马。杨广嫌鞍辔破旧,不肯上马,裴虔通只好换了一副全新的,杨广才不情不愿地骑了上去。裴虔通一手持刀一手牵马,把杨广带到了大殿前。变军兴奋地呐喊号叫,鼓噪之声响彻宫城。
宇文化及一见杨广,冲着裴虔通一边摆手一边大喊:“何必把这个东西牵出来?赶紧带回去做掉!”
杨广神情黯然地问裴虔通:“虞世基在哪里?”
变军将领马文举在一旁冷冷答道:“已经砍了。”
杨广终于被带回了寝殿。当时萧皇后、嫔妃以及一干宗室亲王都已经被政变军软禁,杨广的身边只剩下他最宠爱的幼子、十二岁的赵王杨杲。司马德戡和裴虔通等人刀剑出鞘地环视着他们父子二人。杨广一声长叹,说:“我有何罪,一至于此?”
马文举说:“陛下违弃宗庙,巡幸无度,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使青壮死于刀箭、女弱亡于沟壑,四民失业,盗贼蜂起;并且专宠佞臣,文过饰非,拒绝劝谏,还说没罪?”
杨广苦笑着说:“要说我辜负了百姓,这是实情;至于说你们,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为何要做得这么绝?今日之事,谁是主谋?”
“普天同怨,何止一人!”司马德戡冷冷地说。
片刻之后,宇文化及又派遣内史舍人封德彝前来历数杨广的种种罪状。杨广伤心地说:“卿是士人,为何也参与谋反?”封德彝无言以对,惭悚而退。
最后的时刻到了。
由于害怕,站在杨广身边的赵王杨杲一直在号啕大哭。裴虔通手起刀落,首先砍死了杨杲,鲜血溅满了杨广的衣服。裴虔通正欲对杨广下手,杨广忽然站起来说:“且慢!诸侯之血入地,尚且要大旱三年,何况斩天子之首?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岂能用刀砍?拿鸩酒来!”
这就是一个帝王最后的高贵与尊